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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哥兒:……你看他哪裡慡朗慷慨了!分明就是睚眥必報好吧!

  自然從此嫌隙更深。兩個人就開始比拼誰更無聊、無恥、無下限。

  事實證明謝景言他果然比鶴哥兒更無聊、無恥、無下限。

  譬如鶴哥兒往謝景言頭上放青蟲,謝景言就將青蟲摘下來,回頭卷進鶴哥兒吃的點心裡。鶴哥兒課上到一半偷吃點心,點心吃到一半發現裡面有半條青蟲,當時就跑出去吐了……

  譬如鶴哥兒將漬魚汁滴進謝景言磨好沒用完的墨汁里,謝景言打開硯台,瞬間臭氣熏天。但他偏不換,熏得滿屋子人都要吐了。鶴哥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連著好幾天都被全學館的人怒視。且怎麼薰香都覺得鼻尖還是臭的。

  最可惡的是謝景言還能舉一反三,活學活用。

  譬如鶴哥兒曾偷偷的在他背上畫王八,他頭一天還無知無覺,第二天就能將王八活靈活現的畫到紀衍臉上去。當然黑鍋是鶴哥兒背的。

  譬如先生有一柄十分寶貝的扇子,據說上面的題詩是東郡公的手筆。大冬天的先生還拿來扇。他就往扇骨上滴了一滴漬魚汁……一扇滿堂腥臭,從此先生就不帶了。

  當然黑鍋還是鶴哥兒背。

  譬如紀世子明明已不在幼學館讀書了,還總愛到幼學館來耀武揚威,謝景言就抓了只大蜘蛛拿繩子吊在門上,紀世子一開門那蜘蛛就撞到他臉上。嚇得他哭爹喊娘,再沒敢露面。

  ……黑鍋照舊是鶴哥兒背。

  他 做這些都沒瞞著鶴哥兒。得說這些事都挺慡的,可背黑鍋就太難受了!尤其是扇子那件,先生差點就真的動戒尺打他了。還好謝景言及時點明,東郡公是他堂兄謝景 行的授業恩師,待他向東郡公稟明,東郡公定然樂意再題一把。鶴哥兒也連忙作證東郡公和他家交情好的很——這才算完。

  但依舊是可恨的。因為鶴哥兒怎麼說是謝景言做的都沒人信,他非要和謝景言對峙,還被人說,“就算他肯幫你頂罪,旁人會信嗎!”

  鶴哥兒:……那就是他幹的好不好!

  還不止如此,謝景言調皮搗蛋起來比他還兇殘,明明就是個壞透了的小壞坯,可他竟然還是個優等生!

  過目成誦,這也就罷了——謝景言長著那麼張臉,怎麼看都個擅讀書的。

  令人惱火的是他竟然還文武雙全。

  三 五歲的小孩子打起拳舞起劍都肉手肉腳的,卻也掩蓋不了這麼個事實——謝景言看著大人演練一遍,他就學會了。而且他反應敏捷,能蹦會跳,竟然連跑都跑得比別 的幼童快。林夫人贊他“骨骼精奇”,差點就要將他收為入室弟子——鶴哥兒備受打擊。因這個“骨骼精奇”的評語,分明是林夫人之前考評給自己的。

  總之鶴哥兒白受了謝景言這麼多氣,偏偏還一樣都賺不回來。連自己唯一可以秀優越的地方,也差點讓謝景言給奪去。

  回回林夫人見了謝景言,回頭都要對鶴哥兒耳提面命一番。

  你瞧謝景言才進長安,腳印都還沒留下一個,鶴哥兒已經被他害得挨了七八回砸。

  真是讓人無語又無力。

  可到頭來說起發小,鶴哥兒還是頭一個就想到謝景言。

  ——幼時的友情真是相當沒道理,縱然這麼冤枉,鶴哥兒也依舊喜歡和謝景言一起玩。

  他不嬌氣,不多事,不打小報告,也不拉幫結派……鶴哥兒欺負他,他就變本加厲的欺負回來。兩個人不斷翻新著花樣互整,在使壞的手段上互相交流,共同進步。京城不是有雙璧嗎?他們倆就在雙魔的大道飛速成長。

  可惜凡少年都有長大成人的一日,凡好事都有曲終人散的一天。

  鶴哥兒五歲,鴻哥兒殤在晉州。

  彼時伐梁,趙世番在後方調集糧糙,而林夫人則舍下趙世番,隨大軍親往前線衝鋒陷陣去了。

  消息傳回長安,燕國公府舉家哀痛。而那些與燕國公府有舊怨的,雖不敢在這個當口落井下石,卻也紛紛在背地裡編排林夫人的醜聞——縱然主帥是林夫人的父親英國公,但一介女流躋身軍營,在心思醜陋之輩的眼裡總是別有話題。

  鶴哥兒連著月余沒有去上學。

  待終於回到幼學館裡,便聽見紀衍和人說,“他家女人都欠男人。他阿娘進軍營,他妹妹日後還不得進花樓?”

  鶴哥兒惱怒的衝上去,將紀衍撞倒了撲上去就揍。

  已是放學的時候,大多數子弟都讓家人接了回去。屋裡就只剩下鶴哥兒、謝景言,還有紀衍那一幫人。

  紀 衍也是故意尋鶴哥兒落單的時候尋釁的——恩怨還要追溯到上一輩,越國公還是世子那會兒,曾向林夫人求過親,英國公斷不許嫁,才移情到張氏身上。不知道這事 怎麼傳到張氏耳中了,張氏便視林夫人如寇讎,非要處處將林夫人踩在腳底才順心。可惜她哪裡有踩林夫人的本事?是以就將心愿硬寄在孩子身上,非要令紀甄、紀 衍兄弟事事壓鵬哥兒、鶴哥兒一頭不可。

  鶴哥兒因為謝景言的優秀在林夫人那裡受的壓迫翻倍,就是紀衍因為鶴哥兒的優秀而遭受的磋磨。且張氏是個破落戶,口無遮攔,罵起人來什麼難聽的話都說。

  是以紀衍早就看鶴哥兒不順眼了。

  他仗著人多勢眾,鶴哥兒上去撕住他開打,他就越發污言穢語的刺激鶴哥兒。

  心想著這麼多人一擁而上,怎麼著鶴哥兒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不想鶴哥兒也是有狠勁兒的,任憑多少人來打他,他就只咬准了紀衍一個,死命扯著他騎在身下,專門衝著臉狠揍。

  而謝景言見一群人沖鶴哥兒去了,也抄起硯台來沖了上去。也不講打架的策略——他就攔在鶴哥兒的背後,誰上他就拍誰。

  一時間硯台翻飛,墨汁橫潑。桌案都掀了,不論是書卷執筆還是硯台鎮紙,能用來砸人的全都拿來揮舞。

  紀衍被揍的哭爹喊娘。鶴哥兒和謝景言被群毆,也沒討到好,他們只是不屑叫疼罷了。

  最後還是祭酒大人聞詢趕來,才將鶴哥兒從紀衍身上拉開。

  最終是怎麼處置的,鶴哥兒已不記得。只記得紀衍比他慘,慘得至今見著他還打哆嗦。而鶴哥兒很暢快,只覺得那一個月積壓在心裡的雲翳都隨著這一架散開了。

  他和謝景言被關在同一個禁閉室里等大人來領。鶴哥兒不知怎麼的就想和謝景言說話。可紀衍罵林夫人和雁卿的話兒鶴哥兒是說不出口的,他覺著髒。最後總算挑出一個他能說出口的詞,就對謝景言道,“我妹妹不是討債鬼。”

  謝景言道,“知道。你阿娘是巾幗英雄,你妹妹日後就是小英雄。”

  鶴哥兒覺著這話兒中聽,不過再想想雁卿粉糰子似的模樣,就道,“她不用當小英雄,我會保護好她。”

  後來兩個人就從禁閉室里溜了,一道去鶴哥兒家裡看妹妹。

  彼時雁卿才從晉州回來。她因才受過難,正是驚弓之鳥,卻又不會哭。只是怕見生人,夜裡睡不安穩。白日裡就昏昏沉沉的。

  鶴哥兒領著謝景言去時,她剛剛睡著。一張蒼白的小臉上,眉眼清晰如描。乖巧的團在床上,精緻好看又柔弱珍貴。

  兩個男孩兒自窗外瞧見,不由自主的就低頭去嗅衣袖。見身上又是墨汁又是血漬的,就都很遲疑——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他們打起架來天不怕地不怕,臨到要進屋看一看妹妹了,卻生怕嚇著她,竟都不敢進去了。

  還是鶴哥兒道,“要麼我們小心些,別吵醒了她?”

  謝景言忙點頭——這才躡手躡腳的進屋去。

  自然是沒進屋就讓太夫人給抓著了,就又是清洗又是包紮,又是更衣又是詢問的……

  太夫人因新近折了孫子,精神也十分脆弱。鶴哥兒這麼招事,她難免垂淚。幸好有謝景言這個他說什麼旁人都信的人在,總算將打架的原委和太夫人稟明了。

  總算是能進屋去看一看雁卿。

  他們就在床前停步,屏氣凝聲的蹲下來看妹妹。見雁卿眼尾有些紅,睫毛下還沾了淚水。就都十分心疼。

  鶴哥兒就小心的給雁卿擦了擦,輕聲向謝景言解釋,“……又做噩夢了。”

  謝景言才送了口氣。就掏出荷包來,從裡面翻出一枚一寸長的銀制小劍來。用手帕包了放在雁卿的枕頭下。

  ——武將之家,確實是有刀劍辟邪的說法的。

  再後來林夫人從前線回來,趙世番也調任回京。因趙世番揍了越國公,兩家算是正式撕破臉了。鶴哥兒便再沒去幼學館上學。

  不久之後晉國公出山東剿匪,謝懷逸也隨之外任。謝景言跟著父親一道離開長安。

  兩個人便就此分開。

  至今已經將近七年。

  ☆、35第三十四章

  雁卿卻不認得謝景言——她記事時,謝景言一家就已離開長安了。

  比起聽都沒怎麼聽過的謝景言,雁卿更開心的還是她三叔回來了。

  雁卿三叔趙文淵其實和晉國公差不多前後腳離京,但趙文淵有個好處——他每到一地都必然記錄山川景物寫成家書,搜集土特產著人送回來。因他尤其疼愛雁卿些,回回信里都要提到她,給她捎的禮物也格外豐富有趣。

  是以雁卿不但一直記著他,心裡還十分親近他——在她的意識中,她三叔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就像是另一雙眼睛。他常年行走在外,將雁卿看不到的風景說給她聽。他就代表著高山遠水,長風流雲,快意人生。

  得說雁卿行萬里路的志向,其實就是讓她三叔給勾起來的。

  是以和她三叔見面,雁卿就有種見偶像、會筆友般激動又期待的心情。

  待見了面,她三叔果然英俊高大,雖常年在外奔波,膚色不是那麼白淨,可也無礙形象,反而更有一種健朗之氣。

  且性情又可親,見面就從懷裡掏了個泥猴出來給雁卿。十分粗糙憨態的工藝,一瞧就是民間哄孩子的玩意兒,卻也頗有野趣——那泥猴攀在一枚小木棍上,手持一根小鼓槌。輕輕的一轉木棍,鼓錘便啪啪敲在皮肚腩上。

  待與家人相見完了,又送來幾箱子各地的土儀。同樣都是粗憨的俗物,卻樣樣有趣。叔侄兩個湊堆扒拉著,將奇醜無比的儺面遮在臉上,又轉泥猴又玩皮影,樂得前俯後仰。

  結果就讓太夫人給笑話了,“兩隻猴兒!偏就你們倆投緣。”

  唯一比較愁人的就是,三叔不喜歡月娘和寶哥兒。且他還表露得十分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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