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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要在說狠話欺負她,固然快慰,卻又有些無趣了。

  且他今日是來議和的,也不用非在這個時候難為她。

  元徹就轉而問,“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麼?莫非是習武?”

  雁卿忍著不喜,敷衍著回答。他還越問越上癮了,不依不饒的接著問,“會騎馬嗎”“喜不喜歡打馬球”“有沒有讀書”“你幾歲了啊,似乎我們差不多年紀”“對了,你愛吃什麼點心?你臉這麼圓,肯定很愛吃點心吧”……

  雁卿:……

  她如今說話雖流暢了,卻依舊算是個沉默寡言的。誰成想今日遇上個話癆,還是互動型的!且他也太不自知了吧——距在慶樂王府上遇見才幾天呀,以為她就忘了他兇殘的本性了嗎!怎麼可能毫無障礙的和他攀談?

  幸好太夫人和燕國公夫婦也都在這裡。

  見雁卿眼看就要忍無可忍了,太夫人忙替她解圍,道,“雁丫頭嘴拙,性子又有些憨直,做事是比說話利落的,幸而性情還算溫良。”就對元徹笑道,“殿下便不要為難她了。先前雖是誤會,唐突了殿下卻也是真。老身在這裡替她賠禮了。”

  元徹才攀了親,自然不會讓太夫人俯身,忙笑道,“不值得如此——不過都是些小事罷了,請別放在心上。”

  太夫人便道,“太子殿下寬宏大量,”有對雁卿和月娘道,“你們謝恩吧。”

  ——明明是他做錯了,卻還要他不計較,你還得謝恩。

  是所謂形勢比人強,雁卿也算上了一課。

  待行過禮,太夫人又道,“好了。大人說話,你們就下去吧。”

  雁卿和月娘都如釋重負,匆忙行禮告退。元徹其實還有許多話想說,卻都是不方便在人前開口的。目光便追著雁卿去,很有些不甘心。片刻後終於又想起件事來,就阻攔道,“慢!”

  雁卿最防備的便是他的反覆無常,已下意識的將月娘護在身後,戒備的回過頭來了。

  元徹看著她的模樣,又覺得果然如此,又有些羞惱。便不緊不慢的撥弄著杯子喝了一口茶。將雁卿晾得差不多了,才又微笑著柔聲問月娘,“你叫什麼名字?”

  月娘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太夫人和趙世番,見他們都輕輕點頭,方垂眸答道,“趙月娘。”

  元徹便笑道,“月娘妹妹。”

  這才放她們離開。

  #

  第二日東宮便有人來燕國公府,送了幾樣點心給太夫人品嘗,說是,“昨日吃了府上的點心,今日請老太君嘗嘗東宮的點心。”

  儼然是真的將太夫人當作自己親戚了。

  若不是聽林夫人和雁卿姊妹說過太子逞凶的事跡,太夫人是真覺得這少年十分活潑有趣,平易親人。雖言談間和雁卿頗有些冤家路窄,又存心挑撥著月娘疏遠雁卿親近自己,卻也不過是少年的小心思罷了,還真算不上兇殘惡劣。

  便對林夫人道,“我看著太子是真有心挽回,倒不一定非要將兩個丫頭送走了。”

  林夫人道,“我依舊覺著他口蜜腹劍——不過您說的並不錯,看樣子他暫時是不會為難府上了。”

  暫時不為難也就夠了,誰能說得准以後的事?

  讓家中老幼跋涉千里畢竟是下下之選,能安穩的留在京城自然最好。林夫人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

  隨即又無奈的嘆息——雁卿這性情也確實不適合留在京城,豪門望族間的交際不止需要智慧和手段,還很需要對權勢的敬畏。雁卿卻至今還有一顆赤子之心,她眼裡可愛之物便可親,醜陋之物便可厭,是不為權勢富貴而改變的。

  這也是林夫人給她的教養——林夫人寧願她笨拙而純真,也不願她笨拙卻勢力。純真無可非議,可笨拙到底是令人難過的。

  除了點心,東宮還額外賞了許多珍貴藥材。又有十餘枚碩大的南珠,指明賞給月娘,道是,“南海有鮫人,月明之夜出水,泣淚而成珠。姑娘既然叫月娘,自然就要有珍珠。”

  月娘有,雁卿無。初時月娘還以為弄錯了。待確認無錯後,腦子裡就有些懵——太子殿下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月娘十分惶恐的將珠子獻給林夫人和太夫人,林夫人何嘗不明白太子是故意添亂?只笑道,“太子賞你的,你自己收著吧。”

  太夫人卻是厚道人,道,“這是賠禮。他弄傷了你,礙於身份不好直接開口,就贈珠致歉。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你收著便好。”

  月娘又要和雁卿分,雁卿便大大方方的挑了兩顆。月娘非要分一半給她,雁卿就道,“這兩顆用來做簪子,做好了咱們一人一枚。再多的給我,我也沒用處啊。”月娘知道她是真沒放在心上,才輕輕的笑起來,悄悄的對雁卿道,“不瞞你說,我也覺著這東西怪沒用的,還很燒手。”便也挑了兩顆,道,“我也做簪子,咱們一人一對兒。”

  雖沒用,可到底是十分貴重的東西,尤其還是只送給她一個人的。月娘心裡便覺得美滋滋的。

  她這個年紀的孩子原本就不怎麼記仇,且太子又溫柔俯就,又贈禮安慰,她心裡便也不那麼畏懼太子了。反而又想起太子昨日的模樣,挺拔、白皙、俊美又文雅,正是她所憧憬的貴公子。

  當然——要說月娘心裡貴公子的範本,鵬哥兒還是排在太子前頭的。

  臨睡前,張嬤嬤服侍她洗腳時,月娘便難得的哼唱起歌謠來。

  張嬤嬤心裡其實是替她憂慮的,可這半年裡她何嘗真正有過這麼快活的時候,便不忍心掃她的興。

  只笑道,“姑娘是有福氣的。”

  月娘卻搖了搖頭,“媽媽又安慰我。”片刻後又抿起唇來,笑道,“我只是在這一刻很開心罷了。”

  #

  立後的事雖提出來了,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好的。皇帝也只命禮部暫且甄選、籌備著。

  過了上巳節,晉國公一行終於浩浩蕩蕩的回到了長安。他這一回出去,剿滅梁國餘黨,頗有開疆闢土之功,且在揚州與陳國間的攻伐里也很有建樹。

  有道是,“大丈夫當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這個時代凱旋歸來的武將可比宅在京城的文臣風光多了。晉國公入城那日,朱雀街兩側擠滿了人,滿樓都是姑娘們招展的紅袖。她們丟下的帕子變如春末飛花般繽紛而落,荷包香囊將風都熏暖了。

  這般瘋狂也是有理由的。

  當年的京城雙璧,慶樂世子已然玉碎,謝家二郎便是天下無雙。如今他隨晉國公回京,雖已過而立之年,風姿卻不減往昔,反而更添清矍與沉穩。

  只是時過境遷,當年傾倒長安的貴公子是何等的少年意氣,快馬輕裘。如今身後兒子都已十一二歲了。

  卻也生得氣清神秀,面俊骨雅。更難得的是性情慷慨。據說當日有人不留神自樓上推落一罈子酒,差點就砸到小公子的頭上。那人在樓上嚇得抖如篩糠,小公子卻輕巧撥馬,將那酒罈接在懷裡,從容拍開封口一嗅,笑道,“好酒!”便將此事揭過了。

  林夫人聽說了,便笑著問鶴哥兒,“若換做你在那裡,那酒罈你能避過嗎?”

  ……鶴哥兒被繡球砸中了七回頭之後,深深覺得謝景言旁的且不論,欠抽之處真是十二年如一日的欠抽。

  ☆、34第三十三章

  鶴哥兒是打從心底里想抽謝景言。

  ——他在謝景言身上真吃夠了虧。雖已六七年沒見,可記憶太慘痛了,以至於光是聽到這個名字,鶴哥兒就覺得牙酸,酸得牙根疼。

  自謝景言回京,每回聽人說他如何的才貌雙全,如何的朗闊慷慨,鶴哥兒就想,被騙了吧,就知道你們又得被他騙!

  在鶴哥兒記憶中,謝景言其人是賊壞賊壞的。卻又壞得很隱蔽,壞得很有欺騙性。你必得親自受害了才會明白他的可惡,而且你說出去還沒人信。

  托謝景言的福——鶴哥兒很小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謝景言生的很漂亮,當然不是元徵那種奪目耀眼、喧賓奪主的漂亮。他是骨雅、內秀,那漂亮本身自帶屬性一般,見過他的人不論和沒和他打過交道,都必覺得他是靈慧沉靜的。

  確 實,三五歲上時謝景言就已經很“沉靜”。同是三五歲大小的孩子,旁人逃學打架翻牆上樹,玩鬧得滿身都是泥,他就能幹乾淨淨的坐在書桌前讀書。先生從後院兒 回來,一瞧,這回居然有個乖乖留下來的,真是又欣慰,又越發惱火——欣慰的是謝景言謙恭向學,惱火得自然是旁的勛貴子弟無法無天。

  ——那個時候秘書省里還有“幼學館”,是長安城中宗室勛貴子弟啟蒙的地方。因附屬國子監,裡面教書的都是國子監里的祭酒和博士,在儒林里都是很貴重的人物。雖說富貴上比不得勛貴們,可若真馬起臉來說狠話,勛貴們還是得閉上嘴虛心聽訓的。

  自有了謝景言,原本被小紈絝們整治得消極怠工的先生們紛紛再度勤懇敬業起來。

  便端起了師尊的架子,強硬的將調皮搗蛋的學生被扣在學裡抄論語。家去晚了,自然就要給家長們送個信兒。道是有不願意孩子受罰的,就自己來領吧!因鶴哥兒格外調皮些,送信時還狠狠的向林夫人告了一狀。

  林夫人待明了原委,真是哭笑不得。就直接給先生送來一柄鐵戒尺。

  鐵戒尺啊,說打手就打手!比尚方寶劍還兇殘——至少學生將墨汁倒進你鞋筒子裡,你總不能拔出尚方寶劍就砍他吧。

  當然,鶴哥兒其實也沒挨過戒尺——先生育人還是信奉潛移默化、言傳身教的。

  但有鐵戒尺在先生手裡,他自然就成了幼學館裡的笑柄。譬如遇上他不想做的事,以往可以直接拒絕;可這會兒拒絕,便要有人說他是怕挨打。激將法的可惡之處在於,你中計固然頭腦簡單,可你不中計也仿佛也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窩囊。

  平白受了多少氣。

  鶴哥兒就想,要不是謝景言多事,他哪裡會淪落到這地步?便和謝景言不對付起來。

  當然,那個時候他依舊以為謝景言是個“沉靜知禮”的好學童。

  所以就嘲笑謝景言,“這也不玩,那也不玩,你不會是個女孩子吧!”

  結果他不過打了個瞌睡,醒過來時就已被插了滿頭花……

  又有和鶴哥兒不對付的,就將此事編了歌謠,令書僮唱來嘲笑他。為此鶴哥兒幾乎跟幼學館裡所有熊孩子都打了一架,到末了謝景言自己承認了,鶴哥兒才明白是他給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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