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最後一條告示是關於王平的,說他在街亭之時表現優異,臨敗不亂,加拜參軍一職,統五部兼當營事,進位討寇將軍,封亭侯。

  馬謖“嘿嘿”冷笑一聲,從告示牌前走開,這些事是在他的預料之內,只是向朗被貶回了成都這件事令他覺得非常愧疚,這全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現在看來向朗看來已經是被貶回成都不在南鄭了——不過就算他在,馬謖也絕不會去找他,他不想連累朋友二次。

  他也曾經想過去找費褘,但是治所旁的衛兵說費褘已經回成都去復命了,不在南鄭。

  馬謖轉身離開治所,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從懷裡拿出些吃的,蹲在那裡慢慢嚼起來。一直到了夜色降臨,他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朝著南鄭城的書佐台走去。

  書佐台是丞相府的下屬機構,專門負責保管各類普通檔案文書。在沒有緊急軍情的情況下,到了日落後書佐們就各自回家休息了,只有一名眼神不好的老奴守在這裡,因為反正不是什麼要害部門。

  馬謖走到書佐台的門前,敲了敲獸形門環,很快老奴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將門打開。

  “你是誰?”

  老奴眯著眼睛抬頭看馬謖。

  “我是何書佐家裡的下人,我家主人說有些屯田文書他需要查閱一下,就吩咐我來取給他。”

  “哦……”

  老奴點點頭,把門打開,讓馬謖進去。馬謖跟在他背後,慶幸自己對書佐台的情況比較熟,知道有一位姓何的書佐經常喜歡半夜派人來取文書,被人稱為“三更書佐”,這才輕易就騙過了老奴。

  老奴到了屋前,遞給他一支蠟燭,然後說道:“呶,屯田文書就全在這間屋子,取好後趕緊出來,小心火燭。”

  “多謝了。”

  馬謖接過蠟燭,謝過老奴後,轉身走進大屋。這間屋子有平常屋子的三倍那麼大,裡面擺放的都是歷年來過往漢中的文書與檔案,三分之二的空間都被這些卷帙充滿,散發著一股陳舊的蠹味。以前馬謖曾經來過這裡找文件,不過他那時並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樣的身份和形象再次到來。

  他看看四周無人,越過屯田類屬的文書架,來到了刑獄類的架子前。借著蠟燭的光芒,他開始一卷一捲地翻檢,希望能找到街亭調查文書和相關人員的口供。

  但是很可惜的是,馬謖仔細翻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相關的資料。看來那些文書屬於保密級別,直接被丞相府的專員密藏,而沒有轉存到只保管普通檔案的書佐台來,馬謖失望地嘆了口氣,這個結果他估計到了,但沒想到如此徹底,連一點都查不到。

  就在這時候,馬謖忽然看到一份文書有些奇怪,他連忙把那捲東西抽出來,轉身鋪開到桌子上,小心地用手籠住燭光,俯下身子仔細去看。

  做為前參丞相府軍事,馬謖熟知蜀漢那一套官僚運作模式,也了解文書的歸檔方式,眼前這一份普通的文書,在他眼裡卻隱藏著很多信息。

  這是一份發給地方郡縣的緝捕告令,時間是馬謖第一次逃亡的那天,內容是飭令捉拿逃犯馬謖。真正令馬謖懷疑的是這封文書的抬頭:文書第一句寫的是“令勉縣縣令並都尉”,這個說法非常奇怪;因為馬謖逃跑的時候,南鄭並不清楚他的逃跑路線,因此發出的緝捕令應該是送交所有漢中郡縣,抬頭該寫的是“令漢中諸郡縣太守縣令並都尉”。而這一份文書中明確地指出了“勉縣”,說明起糙的人一定知道馬謖逃亡的落腳處就是勉縣,所以才發出如此有指向性的明確命令。

  而文書內容里更寫到:“逃犯馬謖於近日或抵勉縣,著該縣太守並都尉嚴以防範,勤巡南鄭方向邊隘路口,不得有誤。”口氣簡直就象是算準了馬謖會去那裡一樣。

  按照蜀漢習慣,這類緝捕文書的命令雖然以五兵曹的名義發布,但實際上卻是出自丞相府。因此在文件落款處除蓋有五兵曹的印章以外,還要有丞相府硃筆籤押,由主薄書佐以火漆點封以示重要。而這一封文書,有丞相府的硃筆籤押,封口卻沒有火漆點封,說明這是密送五兵曹的文書,而有權力這麼做的除了諸葛丞相本人,就只有擁有副印的費褘而已。馬謖記得在兵獄曹的監獄裡費褘為他錄完口供,就是拿的這方印按在後面。

  換句話說, 導致馬謖第一次逃亡失敗的原因,正是因為這份費褘親自發出的緝捕令。

  這怎麼可能!

  馬謖在心裡大叫,這太荒謬了,他的逃亡明明就是費褘本人策劃的,脫獄的策劃者怎麼可能又會去協助追捕?

  但是那捲文書就擺在那裡,而且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這時候,老奴在外面扣了扣門,叫道:“還沒查完嗎?”馬謖趕緊收回混亂的思緒,手忙腳亂地把這卷緝捕令揣到懷裡,然後從屯田文書里隨便抽出幾卷捧到懷裡,走出門去。

  大概是這裡存放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老奴也沒懷疑馬謖私藏了文卷,只是簡單清點了一下他手裡捧的卷數,就讓他出去了。

  他離開了書佐台,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見頭頂月朗星明,風清雲澹,南鄭全城溶於夜帷之中,偶爾有幾點燭影閃過,幾聲梆子響,更襯出其靜謐幽寂,恍若無人。

  馬謖知道南鄭落日後一個時辰就會實行宵禁,平民未經許可不得隨意走動;如果現在他被巡邏隊撞到就麻煩了,搞不好會被當成魏國的間諜抓起來。正在他想自己該去哪裡落腳才好的時候,忽然聽到前方拐角處傳來一陣哭聲。

  哭聲是自前面兩棟房屋之間的巷道里傳來的。馬謖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個小孩子蹲在地上哭泣。那個小孩子大約五、六模樣,頭上還梳著兩個髮髻,懷裡抱著一根竹馬;他聽到有人走近連忙抬頭來看,馬謖的大麻臉嚇了他一跳,一時間竟然不哭了。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在這裡不回家?”

  馬謖問道,小孩子緊張地看著這個麻臉漢子,不敢說話,兩隻手死命鉸在一起,端在胸前。馬謖呵呵一笑,把聲音放緩,又問道:“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

  小孩子後退了兩步,擦擦眼淚,猶猶豫豫地回答說:“天太黑,路又遠,我不敢回家。”馬謖心中一動,心想如果我把這孩子送去他家大人手裡,說不定能在他家中留宿一晚,免去被巡夜盤查的麻煩。於是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子的頭,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鎖,借著月光能看到上面寫著一個“陳”字。

  “哦,你姓陳?”

  馬謖拿過金鎖看了看,笑著問,小孩子一把將金鎖搶回去,緊緊攥到手裡,點了點頭。

  馬謖又問:“你爹叫什麼?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小孩子咬住嘴唇,懷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小聲答道:“我爹叫陳松,就住在城西申字巷裡。”

  “陳松……”

  甫一聽到這名字,馬謖大驚,雙手扶住小孩子肩膀,問道:“你爹可是在軍隊裡做官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