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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桐想到寧嬪所說的那幾句話,又見桂元帥似乎心不在焉的,便知道即使沒在京里,以他的見識城府,想必也能從京城送回來的消息中咂摸出味道來:含沁日益當紅,若皇上有培植他入主西北的意思,對含春來說自然不利。老頭子對兒子們雖然好,但這好也分了三六九等,為了維護宗子正統地位,說不定還會主動把含春送進京里,讓親家使使勁,也在皇上跟前露露臉。

  她對功名本來就並不執著,桂元帥要怎麼安排,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善桐斷斷不會在這事上露出小氣來,只若無其事微笑以對,桂含春看了她一眼,不禁也微微一笑,主動開口道。“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回京後的事,回京後再說了。現在許家姑娘這條線一定要牢牢捉住,可惜大哥遠在邊境,這幾天也趕不回來……”

  “他要敷衍上面,帶兵掃蕩那群路匪,一旦暴露,倒讓肖家拿了話柄。”桂元帥看來對善桐的大度表現挺滿意,又問她,“按你說,倒是誰送去最好?”

  善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三哥是主子身份,不至於配不上許姑娘的出身。由他去送,我們不顯得失禮。再說,又是自己人,行事也妥當,再派個縝密些的心腹跟著,這件事應當還是能辦下來的。”

  實際上人選也實在是不多了,如果含欣在,這件事含欣來辦那是最好:連含沁都知道的秘密,桂家宗房這三個兒子心底肯定也都有數。只是含芳年紀終究還是輕了一點,母親又寵著,雖然人也機靈,但和含沁比起來,是要少了幾分城府了。再說,善桐想到他看於翹的眼神,心裡就有幾分不得勁兒:不是她不信任含芳,他只見了善喜一面,就是一見鍾情。這要是對於翹也一見鍾情了呢?就不說一見鍾情吧,一路送到扶風縣去,本來的一點好感要是發展起來,對誰都是麻煩……

  但這只是她一點直覺般的擔心,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善桐也不好拿出來當個事情說。桂元帥不疑有他,和桂含春一道,都說,“是該令他去,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幾人又商議了一番,連細節都反覆商議過了,善桐這才回去內院找桂太太說話,又幫著桂太太料理婚禮諸事,還要和各地趕來吃喜酒的眾位親戚問好應酬,到了晚上才想起來打發人給娘家請安,又把榆哥的信帶過去,第二天一大早,楊家就來人給善桐請安,見善桐忙成這樣,猶道。“太太想問問姑奶奶何時有空回家坐坐。”

  王氏令她回去,十有八九是要查問榆哥近況。善桐也不是不想回去——的確也該回去,但出嫁的人了,現在桂家有喜事,桂太太忙得分身無術不說,還有個許姑娘在那裡等她無事招待一番。娘家人一時只得往後靠了,她便說,“等婚事完了,忙過三朝禮,一定回家,還要回村里看祖母呢。現在真是沒空閒啊。”

  和來人說了幾句話,才知道諸燕生往江南辦事去了,善榴人在西安等他。連善櫻都回娘家來探大姐,一時倒歡喜起來,“雖說男丁們都不在,但女眷們倒是湊了個齊全。”

  說著,把她打發走了,又自己去忙,沒想到近晚時分,善榴又打發人過來,“我們家少奶奶說,三姑娘還是回家一趟來得好,為著您沒回去,憲太太老大不痛快,嘀咕了半天呢……”

  大姐是一片好意,善桐也沒有辦法,只好和桂太太打了招呼,撐著疲倦的身子,又過楊家去。果然王氏當頭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沒把榆哥一道帶回來,還讓他去玩什麼火藥了!”

  善桐給她行了禮,見善榴和善櫻都在母親身後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心裡不禁一暖,用眼神和她們打了個招呼,才回母親道。“您都管不住他,我哪裡管得住,那麼大的人了,又是哥哥,還不是由著他的性子來?”

  母女倆久未見面,第一句話就說得有點火藥味,善榴忙打圓場,“能進工部做事,也是好事。家裡第三代到現在,也就是榆哥能和官字沾邊了。這就叫傻人有傻福嘛……您不就是擔心他一個人在京城沒人照顧嗎?這不是已經把弟妹給打發過去了?”

  王氏嘆了口氣,估計也是自覺過分,便不再追問、指責善桐,自己慢慢地坐了,指著頭給善桐看。“也不知道你們在倒騰什麼。自從去了京城,他到底在做什麼我也都不敢問,一問就揪心。他寫信回來都說好,只說是在遊山玩水的也就罷了。怎麼你寫信也是一句話都不說的!要不是你舅舅一封信過來,我竟不知道他還在折騰火藥!現在還好,進了工部,得了個金字招牌傍身了似的,越發是攔不住了!你不把他帶回來也就算了,還令他把媳婦接過去,那不是越發要十年八年才著家了?自從收了你舅舅的信,我頭髮是都愁得白了。”

  善桐定睛看去,果然見得母親頭上星星點點的,居然已經有了白髮——說起來,母親也就是才望五十的年紀,京里貴婦保養得好一點的,看起來才三十出頭的,有的是呢……

  她心底有幾分酸楚,因此雖然不平,卻也不去爭辯了,只是默然以對。反而是善榴開了口,“算啦,您都管不動榆哥,三妞一個做妹妹的,怎麼管得了他?把媳婦接過去,一個是看顧他衣食起居,還有一個,不是儘快生兒育女嗎?有了孩子,他性情就更沉穩了不是?”

  先為善桐說了幾句話,又回來問她,“不過這工部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有個正經的職位沒有,要是沒有,和官家打交道,可不是什麼好事,有了功勞,工部老爺們就領了。要出了什麼岔子,現成的就是靶子——舅舅也是的,為什麼就安排進去了呢?”

  那還不是因為不往裡安排,榆哥連泰西都要去了?善桐無奈得很,又不敢當著母親的面直說,只好含混道。“現在皇上很看重這個……京里又出了事情,十多個工匠都沒了。舅舅也是想到這裡,才把他安排進去的,要是能有幾分建樹,功名是肯定有的。也算是了卻了您的擔心吧。”

  王氏一瞪眼,“我擔心,我擔心什麼?”

  善桐就囁嚅著道,“今年殿試晚,可春闈眼看也就要放榜了……”

  楊家小五房幾個兄弟,這一科都有應試。檀哥、榕哥、梧哥,會試都得了彩頭,殿試結果是定名次,不論如何,中進士那是肯定的事,就看是一甲、二甲還是三甲了。

  王氏被善桐說中了心事,半天都不做聲。善榴和善櫻對視了一眼,善櫻便向善桐微笑道,“說起來,楠哥定親了。姐姐可知道不知道?就是爹說的媒——說的是慕容家的姑娘。家裡雖然沒有功名,但也是他們族裡宗房的么女,平時是看得很寶貝的。”

  海鵬嬸費盡心機,終於令閨女風光大嫁,得意是得意了一時。可惹怒了二老爺和老太太,轉過年來楠哥這麼一說親,將來她在這個家裡就更沒立足地了:慕容氏好說是善喜的大嫂,這要是和族妹聯合起來,一個娘家嫂子,一個夫家嫂子,湊在一塊里外一傳話一擠兌,善喜日後幾十年做人都難。楠哥要還不幫她,等海鵬嬸一過世,這有娘家還不如沒娘家……

  善桐在京中歷練了一番,此時再回來看這些事,除了感慨父親手段的確高明之外,對善喜已無多餘同情。她也為楠哥高興,“也是地方望族,這樣一來,只要他自己肯經營,這一輩子平平順順的,也沒人能欺負他。盡可以從容攢下一份大家業呢。”

  善櫻有幾分不好意思,見王氏逕自沉思,似乎未能留意到姐妹間的說話,便壓低了聲音,低聲道,“三姐,你別和他一般計較。前幾次見面,我已經狠狠說過楠哥了。這回回去,他要來看你,你……你也別給他壞臉,兄弟姐妹的,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他腦子不好使,你就別理他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沒出門子的時候,善櫻口中從來都聽不到一個不字,沒想到一出門反而幹練起來。善桐忙低聲笑道,“急什麼,沒怪他,我還怕他始終生我的氣呢。”

  兩人相視一笑,善桐又問她姑爺好,善櫻抿唇道,“還好,爹說,年後他任期就滿了,要能往上走走,干一任知縣,沒準就體現出才幹來了。”

  縣令不過七品,但勝在善櫻一臉知足,看來和姑爺感情不錯。善桐也為她高興,免不得打趣道,“什麼時候能有喜訊了,那就是雙喜臨門,你可要抓緊啦。”

  姐妹倆這邊才說了幾句話,那邊王氏也出完了神,掃了幾姐妹一眼,善櫻頓時就不說話了。善榴笑道,“櫻娘回去好生歇著吧,你今兒才到家的,也該多陪陪你姨娘。”

  善桐這才明白戲肉到了:王氏著急上火地把自己找回來,肯定是有急事要她參謀,榆哥雖然是王氏的命根子,但他現在好好在京城呢,媳婦也跟過去了。母親就是順口埋怨幾句而已,斷斷是不會為了他特地令自己漏夜過來的。她和善榴一道微笑著目送善櫻出了屋子,自己又同母親一起進了裡屋,門才一關,王氏的臉就沉了下來。

  “你說稀奇不稀奇,”她幾乎有幾分咬牙切齒,“好消息一傳到村子裡,二姨娘的瘋病居然就好了!這幾天漸漸地也能認得出人了,口齒也清楚,知道自己梳洗了……請了大夫來瞧過,都說漸漸可以見好,再服幾貼藥調理調理,便能和常人沒什麼兩樣了。”

  善桐頓時啞然,她望了善榴一眼,見善榴神色也有幾分沉重,便知道王氏並未誇大其詞。一時不禁嘆道,“還是少了幾分底蘊,梧哥都還沒到家呢……”

  “哪裡是少了底蘊。”善榴輕聲道。“她是成精了。要是還這麼瘋著,梧哥回來時肯定也見不到她,大喜的日子,哪容得個瘋婆子衝撞了。老太太肯定做主把她送走。就是要現在,聽了會試得中的喜訊,才漸漸地好起來呢。現在一村人都知道,二姨娘被這麼一衝喜,人漸漸地就好起來了。老太太肯定不會把她送走……”

  善桐大鬧那一場之後,老太太對王氏自此也就是眼見著冷淡了下來,二老爺為了保住妻子的面子,從此對二姨娘也是分外冷淡。二姨娘那一瘋,善桐一直以為必定是父母其中一人的手筆,眼下看母親神色,那多半不是她的所為了:真要是她做的,那她也早就做了。她低低地嘆了口氣,道,“爹怎麼看呢?”

  “爹很吃驚,也有幾分惱怒。”善榴唇邊露出一絲冷笑,似乎是在嘲諷二老爺辦事的粗疏。“不過,這件事當時是望江辦的,她還不知道是爹尋來的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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