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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便又都出去看焰火,只見遠遠的天空里流光溢彩,隨著一聲聲炮響,隔了這麼遠都能隱約看出些花形狀來。這熱鬧是在西安時從未見過的,連四紅姑姑都不禁艷羨道,“宮中人可不過著火樹銀花、神仙一般的日子了?大焰火這樣好看,小煙火更是巧奪天工了,也不知皇城裡現在是怎生熱鬧!只恨我們是見不著了。”

  善桐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她扭頭去看含沁,含沁也正看向她,兩人眼神相觸,都明白了對方心意。相視一笑間,善桐慢慢地把頭放到了含沁肩上。

  270、記仇

  京城年景又和別處不同,大年初一,所有京城官員帶家眷必須進宮參拜,這和冊封太子時誥命朝賀又不一樣,品級限制更寬得多了。善桐逃得過冊封太子,卻逃不過新年大朝,和含沁守歲過了子時,便一起忙忙睡了兩個多時辰,已經必須起身換衣,侵晨就進了紫禁城,在一片寒風之中同一班命婦一道起起跪跪的,連皇后的影子都沒見到,便又退出宮來。到家才休息了一日,第二天起,含沁出外拜年,她在家接待各色來客。有含沁同僚一家子上門來的,也有些老親戚上門走動的,還有平日裡就存了巴結之意的小官多少也要上門走動走動。這麼忙了幾天,好容易將親友們對付過去,兩夫妻又開始跋涉在吃春酒的漫漫長路上。

  雖然元宵之前,衙門封印,沒有什麼大事,連閣老們都不進宮。可羽林軍卻不能這麼放肆,逢年過節自然要輪班當值,善桐本來都和含沁是分頭赴春酒了,現在只能能者多勞,多去幾家,從初六到十五,天天在外頭吃酒,見的還都是那一幫子人,只隨著各家親疏遠近,有時少這個,有時少了那個人罷了。因主人家也忙,卻是沒能和主人家多親近親近,往往還聽了一肚子的是非故事。什麼他家和他家又因為什麼事鬧了彆扭了,誰家和誰家又怎麼怎麼了,就連王家和鄭家和好,都被拿來當一件事說,“本來前十年還鬧得水火不容的,這回他去安徽赴任,鄭家老頭子還親自去送……”

  善桐混在人堆里,聽得津津有味的,還是那說話的太太一眼看見她,不禁尷尬一笑,收住了口。善桐卻也不得清靜,一群人圍著她問,“宮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半年多了,進宮請安時還不見咸福宮的牛娘娘。”

  對於這些權力外圍的貴婦們來說,不要說東宮腎虧的消息,恐怕就連牛淑妃這一胎都看得雲裡霧裡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像善桐這樣能夠時常進出宮闈,又得到皇后寵愛的少年貴婦,對她們而言已經算是消息靈通人士了。真正消息更靈通的人士如林三少夫人,她們又反而不大樂於搭理,嫌她態度倨傲,對這種話,從來都是愛搭不理的。

  善桐沒有三少夫人鐵打的出身,對這種話題只能打太極拳,“這就不清楚了……我這也一兩個月沒進宮,就進了宮,往娘娘那裡坐坐,也就去探寧嬪,很少去咸福宮請安。”

  眾人都嘆息道,“娘娘又疼你,寧嬪又是你娘家姐妹,小桂太太真有福氣。”從前說她妒忌的言語,自然是再不提起。善桐好容易得了空,鑽到三少夫人身邊坐下,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林三少夫人笑道,“把你給累得。可惜許家世子夫人不在,不然,他們家和宮裡走動也密切,也一樣被圍著問,倒能為你分擔一點。”

  提到七娘子,善桐也納罕道,“怎麼他們家自己請過春酒,就再不出來應酬了,連前回到孫家去都沒見人?我還想著能和她說說話兒呢,結果就光顧著四處撞見你了,連閣老家的四少奶奶也都沒見。”

  “大過年的,他們家也是忙得焦頭爛額,”三少夫人眉頭一皺。“怕是沒心思出來。”

  她又壓低了聲音,“不過,我看也是因為有避避風頭的意思。現在是多事之秋,他們家身份又特殊,宮裡你來我往斗得好看是好看,可要是拉扯進了太妃,那就不好玩了,所以也就趁勢就不出來了……我們最近沒事,也都不進宮去。”

  消息畢竟是瞞不住的,尤其是林三少成天幾乎就是住在宮裡,什麼事情他不知道?善桐現在還要靠三少夫人來揣摩宮中人換的招數:皇后順水推舟,肯定把東宮遭人引誘一事是推到了牛家身上。現在牛家殺將回來,直說自己胎不大穩。

  就是她為皇上想想,也覺得皇上挺難的在簡直就像是念順口溜:究竟是牛淑妃發覺有了身孕,立刻就在東宮身上下功夫呢。還是坤寧宮發覺了東宮的不對,便開始在牛淑妃的胎上下起了工夫。這一筆車軲轆的爛帳,那是怎麼說怎麼有理,怎麼信都行,卻恐怕也是怎麼都很難找到憑據了。

  不過,這也實在是說明咸福宮瞞得好,連皇上都瞞過去了。善桐在鄭家春酒上見到孫夫人的時候,就和她竊竊私語說小話,“看起來是真的不知道揣著崽子的是誰,都說洞明燭照呢,這麼大的事,居然是一點都不知道?”

  孫夫人現在已經不介意牛淑妃的孕事了,更主要還是恨鐵不成鋼。“那一次進坤寧宮來請大安,什麼都有了,就是推一把的事。她愣是沒敢動……我真恨不得換作是我進宮去,也強過這樣!”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要反過來開解自己。“算了……也是顧忌著再生事端,又惹得皇上不快……單單只是東宮的事,皇上便大發雷霆,別說小如意了,連東宮大伴都沒了。娘娘小心一些兒,也不是什麼壞事。”

  又道,“怎麼說,皇上還是顧念著父子情分,東宮這事捂得密密實實的,對外只說是底下人不聽話,偷著賣值錢的東西。似乎連寧嬪和太妃那一派都一無所知,還以為真就是這麼回事了。”

  善桐陪著她說了幾句話,因到底是在別人家,也不往深了說。孫夫人還叮囑她,“春月里大家都忙,進了二月,你也進宮去陪娘娘說說話,現在娘娘脾性是越來越古怪了。我看東宮的事,對她……”

  她蹙起眉頭,輕輕地搖了搖頭,善桐想到皇后神色,也不禁是心中暗凜,因有意道,“也就是二、三月里能多進宮了,進了四月,還得送小嫂子回西安去。免得一路上沒個夫家女眷照應,里外沒法傳話。”

  孫夫人也沒話好說,只得嘆了口氣,“偏巧三月里就是產期了……”

  見到兩位女眷笑著迎面走來,兩人便都住口不說了。石太太同孫夫人打了個招呼,又親親熱熱地問善桐,“你們家什麼時候辦親事?”

  大家略談了幾句話,善桐眼尖,見鄭姑娘身影隱約站在花園廊角,便告了個罪,自己笑眯眯地過去同她打招呼,“剛才吃春酒,都沒見著你。”

  鄭姑娘見到是她,臉兒先就飛紅了,垂下頭拿腳尖跐著地,輕聲道。“我現在也不大出來見外人了。今兒是見著嫂子來了……”

  “還叫我嫂子呀?”這畢竟是她為桂含春相中的姑娘,善桐看她是越看越可愛的,禁不住笑眯眯地調侃了她一句,鄭姑娘臉色越紅,不依道,“這不是還沒過門嗎——過門了,那……那你也比我大。”

  待嫁的小姑娘,總是有幾分羞澀的,鄭姑娘敢和她抬槓,已經算是有些膽量了。善桐笑道,“好哇,膽子這麼大?到時候鬧洞房,我可就不為你擔心啦。”

  說著作勢要走,鄭姑娘忙道,“好姐姐,別走,我有話要問你呢。”

  她握住善桐的手,一下就又甩開了羞澀,“家裡人也不和我說這親事到底該怎麼辦,誰來迎親,路上又怎麼走。只說這都是夫家安排的,我想,這要是全走旱路,不能下花轎,那多愁人。吃喝拉撒全在裡面,一個多月呢……”

  這倒是很務實的擔憂,善桐忙道,“別擔心,我們族裡來人接你呢,二哥雖然不能親自來,但路上一切都打點好了。你出了京就換馬車,就抬個空轎子。”

  又問,“你們家有人送嫁嗎?”

  得知雖有人送嫁,但卻也是族中遠親,且鄭姑娘自己兩個嫂子,一個有了身孕,一個娘家老人隨時不好,不適合送親,她便道,“那到時你要是害怕,我就陪你住。”

  鄭姑娘方才露出笑容,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你出入那些高官太太中間,揮灑自如進退有度的,走到哪裡都吃得開。想來平時操的也都是大心,我還拿這樣的小事來煩你——”

  “快別這樣說。”善桐連聲道,“自家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鄭姑娘的笑就更靦腆了,兩人站在一塊,透過玻璃廊面望著窗外幾株紅梅花,一時誰都沒有說話,還是鄭姑娘先輕聲道,“那時侯在許家,我們倆都聽見的那一番話,姐姐參悟出來了沒有?”

  善桐這才想起:還有個鄭家,肯定也是瞧出了牛家的不對,只一直按捺著不曾揭穿罷了。她點了點頭,也道,“就是覺得疑慮了,這日子對不上啊……”

  “按理,這話也不該我說。”鄭姑娘放輕了聲音,“就是看著姐姐和孫夫人那樣好,皇后娘娘又那樣疼你,亦不得不提醒姐姐一句,牛家人是最記仇的。此事如何走漏消息,他們固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只看姐姐得寵的時機,便可知道這背後多少有你的一份力量。現在咸福宮正在蟄伏,自然不會動你,可要是宮中出了個小皇子。此消彼長之下,恐怕即使咸福宮不出手,慈壽宮那邊,也會有所表示的。”

  善桐也是早想到了這事,皇后賞她披風,一面是示好,一面也是給桂家插上一面旗幟,以此激化桂、牛兩家矛盾,不過話說回來,她和含沁都是為桂家本家做事,含沁很得皇上喜愛,自己娘家遠在西北,又有閣老照拂。太后能拿她如何,善桐一時還真想不出來,她按著鄭姑娘的手,俏皮地道,“不要緊,要生得晚些,孩子落地過了三朝,我都要回西北去了。她們還是先想著怎麼把孩子帶大是真的。”

  鄭姑娘解頤一笑,“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是白提醒提醒你。”

  這哪裡是白提醒呢?就是白提醒也要提醒,人還沒過門,已經懂得和十八房打關係……

  善桐對鄭姑娘就更滿意了:桂含春和鄭姑娘見不上面,兩個人到底投契不投契,她還真說不上來,但不論如何,她還是為桂二哥選了一個合適的宗婦的。想來將來過門之後,上服侍公婆,下安撫妯娌,桂家這幾年來因為兒女婚事帶來的亂象,再過不了多久,也就成了過眼的雲煙了。

  一整個正月,她除了四處吃春酒就幾乎也忙不了別的事了,有心要和七娘子、林三少夫人聚一聚,可七娘子忙得一步都出不了府。善桐自然也不好前去打擾,進了二月,她抽空往閣老太太府里走了走,四少奶奶也忙得不行:婆婆不耐煩理事,人情往來全落到她頭上,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倒是閣老太太安安耽耽的,和善桐不緊不慢說了半天的話,還要嫌四少奶奶,“也不進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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