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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因為次數不多,所以乍然一眼才覺得變了。”孫夫人笑著又問了皇長子幾句話,皇長子一一輕聲答了,七八歲年紀,連坐著都要挺直腰板,雙手直挺挺搭在膝蓋上,看著一絲不亂。

  大家說了幾句話,外頭便來人接皇長子,“該回宮吃藥了。”皇長子便起身告退,三人一起目送他起身規行矩步地退出了屋子,一路規規矩矩地下了台階——卻是還在院子裡,便扯了扯身邊大伴的袖子,露出一臉撒嬌來,伸手要抱。

  到底還是孩子!面上再規矩,私底下也還是個孩子,屋裡三人都笑了,皇后笑完了又嘆了口氣,“自從開蒙讀書,每天見他越來越少,現在他倒是和大伴比和我親。”

  又沖善桐擺了擺下巴,嘆道,“心疼他身子骨不好,想讓他休息,又怕落了人的口實……這立太子的事三番五次提起來了,都被壓住,就是因為……”

  善桐會意地接了翎子,“這一向,那一位沒少蹦躂吧?”

  “那一位倒是沒什麼聲音,倒還要比往常老實,連我這裡都很少過來請安了,就是她家裡人鬧得吃不消。”皇后說。“皇上定了立太子的事後,還又和從前一樣,去她宮裡歇了一宿。”

  她輕輕一撇嘴,又道,“我看她長得是不如寧嬪,可還真投了皇上的胃口,皇上寵她,要比寵寧嬪多了。”

  孫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並不說話。善桐想到寧嬪絕世美姿,一時忙道,“其實以寧嬪美貌來說,皇上哪能不在意呢,上回我從景仁宮出來,寧嬪在後頭打鞦韆,正巧撞見聖駕,站在牆根底下看了好半天呢,隔了遠,還問那是哪個嬪妃……”

  “竟有此事?”皇后和孫夫人都有些動容,皇后更是仔仔細細地沉吟了半晌,才解頤一笑,語氣輕鬆起來了。“我就說,以寧嬪的天賦,一旦妙手點撥,真可說是宮中第一美人了,又怎麼會落於人後呢。”

  只聽這話,善桐便可以肯定琦玉依然是行蹤成謎,不然皇后也不會這麼焦慮——現在牛家是按了一把美色刀不動聲色,這邊瞞著懷孕事實,明顯是在部署後續招數。皇后無法奪得先手,自然是惴惴不安,眼看著又到了立太子的關鍵時刻,雖說此事已是十拿九穩,但要在這時候出什麼岔子,這後果可是孫家、皇后都承受不了的。只怕叫她進來,也是想多問些琦玉的身家來歷,好從中攫取線索——就算不能,也多安安心吧。

  果然,今天的座談會,話題還是圍繞琦玉盤旋,還有牛淑妃的動向,可談了老半天,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皇后一惱火,索性道,“難得今日人齊全,不如索性把寧嬪傳來,連幾個貴人、美人的,都請過來,大家吃茶說話也好的。”

  要叫人來點名,自然少不得牛淑妃的,孫夫人眉頭一皺,卻道,“娘娘,這略魯莽了。現在這時候,不好多生波折,且等冊封后再說吧。”

  皇后也就是這麼一說,被孫夫人一勸,自己便跟著下台,只悻悻然地道,“我就覺得怪了,她到底要瞞多久,難不成還能把孩子給瞞落地了?我看連皇上都還不知道呢,不然也不會去她宮裡。我本來預備著她這個月就要說破的——再沒有比這個月更好的時機了——”

  的確,皇長子身體不好,有些反對立他的聲音,的確也不是牛家指使。這時候牛淑妃要是有個身孕,說不定能把立太子的事起碼往後再拖幾個月,在這時候還不出聲……

  善桐和孫夫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慮:牛家這幾個月來的行事,真是處處不合常理,叫人捉摸不透。

  幾人正談著這事,忽然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拍掌聲,皇后身邊一個大宮女便出去了,一時回來道,“娘娘,淑妃娘娘過來問好,人已經進了宮門了。”

  這也實在太巧了吧,善桐不禁一怔,她看了孫夫人一眼,孫夫人卻看著皇后輕輕搖頭,皇后這時候反倒有些孩子氣了,先輕輕地哼了一聲,才吸一口氣,又露出了那和藹的笑容,親切地道,“還不快請進來?”

  245、人尖

  善桐身上雖然也帶了誥命,但她到京城日子不久,還沒遇上要站班的大典。內外命婦沒打過照面,宮中幾個妃嬪,她只上次路上隔遠還見了一個貴人,此外就是皇后同寧嬪了。雖然久聞牛淑妃的大名,但竟一向未曾相見,此時也不禁有一絲興奮,尤其還好奇牛淑妃的氣質——聽皇后說起來,這似乎是個事兒精,就不知道是否相由心生,也生得令人不大喜歡了。

  正這樣想著,只聽環佩叮咚、腳步輕輕,已是有一人在侍女陪伴下進了內室,蹲身給皇后行禮,笑道,“好久沒給您問好請安了,今兒天涼快,便來坤寧宮問問安。”

  皇后也自然和氣,聲音都透著那股大度,“我也說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呢,快坐吧,你不坐,客人們倒都不敢坐了。”

  善桐低著頭,望見牛淑妃坐下了,這才給她蹲身行禮。牛淑妃亦說,“還客氣什麼,免了吧。”

  她的聲音潤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低低柔柔,聽在耳中真是令人說不出的受用,可善桐一抬頭卻有點傻眼——牛淑妃倒不是說難看,一張鵝蛋臉,打扮得也不差,論氣質更是中正平和,看著和皇后倒像是一個路子的,可要同寧嬪比,那真是沒得比了。

  再一想皇后曾經提到,“從小就認識她。”善桐也回過味來了:有份競爭太子妃的女孩,那要是艷麗囂張,可是還沒參選就已經輸了。做皇后的不必生得太美,反而大度寬和,那是必須要具備的素質。

  因善桐是新面孔,皇后也特別介紹,“這是小桂統領的太太,你還沒見過吧?”

  牛淑妃彎了彎眼睛,她連語調都似乎比一般人緩慢一些,“是沒見過——從前都在西北?”

  連皇后都聽說了含沁怕太太,牛淑妃要說完全不知道,也有點離奇了,但人家就是裝得不知道,不論如何,對善桐來說是要比調侃她來得更得她好感些,她笑著說,“才來三四個月呢,從前都在西北,一進京城,就覺得自己像個鄉巴佬了。”

  牛淑妃聽說,便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她幾眼,才含笑道,“真是太謙虛了,你這花一樣的人,還說自己是鄉巴佬,我們可怎麼辦?”

  皇后也笑著說,“就是,這是欺負我們長年累月在深宮不得出去,不知道外面的cháo流呢,這一身都是最入時的一群,還說自己鄉巴佬。”

  說著,后妃相視一笑,倒是有無限默契,似乎姐妹情深得不得了。孫夫人在一邊看著,倒是沒多少笑意,就像是戴了一張面具似的,一點表情都放得很淡,純粹出於應酬。

  這兩人演技都這樣高妙,善桐自然只有嘆服的份,她越發不敢多說話了。倒是牛淑妃表現得很自然,在皇后下首坐著,還和她談了談冊封大典的事,又說起景仁宮裡的鞦韆。“倒是想得巧,是新釘上去的吧?我想著花園裡要是多架鞦韆就好了,閒了沒事,讓宮人們盪些花樣,也頗好玩。”

  皇后也拊掌道,“被你這麼一說,的確有意思,改明兒做了鞦韆,閒著沒人的時候,我們也去打。”

  牛淑妃一點都看不出異樣,捂著嘴笑話皇后,“咱們都這個年紀了,也是有身份的人,比不得寧嬪還小兒女情懷呢——”

  一邊說,一邊又談起中秋夜宴的事,因道,“前回提起,姑姑說年年都在萬壽山上賞月,今年想來點花頭,可不知道又要怎麼折騰,才能隨了老人家的心意了。”

  兩人一來一往,總未露出異樣,牛淑妃足足坐了有半個時辰才走,吃點心喝茶毫無顧忌,要不是善桐自己是聽人說起,又得了皇后這裡的佐證,她是決不會相信牛淑妃正身懷六甲的。就連皇后都有些費解,等牛淑妃走了,她便道,“還自己主動提起冊封大典的事,她是怕我想不起來?又要打鞦韆……”

  善桐也覺奇怪,孫夫人想了想,卻道,“還是穩著,不必急於一時,你就當不知道,冊封大典按部就班,別多出花頭了。”

  在座的這三個人都有共同利益,是奔著把牛家拉下馬使勁的,有些話就說得不夠講究了。皇后嗔了孫夫人一眼,“嫂子也真是過分小心了,我自然知道,再說,這種事有一定規矩,我也得聽宗人府的……”

  又要將寧嬪招來相見,還問了善桐衛太太的品行,看來是有將衛家調進京城的意思。善桐一一都盡力答了,皇后意思卻還模稜兩可,一時又道,“人還是沒有消息,連她寢宮我都著人過去賞過東西了,進進出出,總未見到什麼美人,究竟她年紀也大了……”

  說著,就自己沉思起來。

  善桐也正做沉思狀時,忽見孫夫人望了她一眼,又輕輕做了個口型,看唇形,正是個寧字。她頓時覺悟,忙說,“娘娘……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這種話從來都只有一個答案,皇后果然笑道,“快說吧,我這正少主意呢。”

  “從來都說,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善桐便徐徐道,“那一位姑娘的美色的確驚人,可娘娘身邊,不也有不輸給她的美人兒嗎?就是長相相似,能否得寵也是難說的事……”

  皇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張口要答話,眼珠子一轉,餘光似乎是掃到了孫夫人,這話就頓住了,過了一會才若有所思,“你說得是,人始終都是會變的,從前不喜歡,也許現在就喜歡了……”

  正說著,那邊來人——太后和太妃不約而同都賞了東西過來,皇后便將賞賜宮點分送給兩人,又帶兩人去謝恩,“見者有份,撞見了就是緣分了。母妃宮中的茯苓糕的確是一絕,滿京城都沒這樣好的味道。從前焦家女公子進來見我,嘗了也滿口稱美。”

  又笑向善桐道,“難得你來了,也說些西北的事給長輩們解悶。”

  善桐現在已經基本摸清了京城貴婦的生活,尤其是宮中這些一等一的貴婦,雖然物質極度充裕,但身在宮中,時時刻刻必須謹言慎行不說,很可能十多年都未能出宮一次,生活如死水般平靜無聊,很是歡迎一點新鮮的刺激。因她沒到京城就已經出名,又來自西北,親自經歷過大戰,對於這些貴婦來說,不論立場敵對不敵對,都很樂意請她說些新鮮事,也算是對生活的一點調劑,這倒並不是她本人有多八面玲瓏,迅速就能打開局面了——就是她八面玲瓏了,這些女人又有哪個是簡單的?除了林三少夫人,還有誰會那樣輕易地就把心裡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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