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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淺淺地嘆了口氣,有些感傷地摸了摸眼角,“也就是為皇上著想罷了,再好吃的菜也不能多吃,所幸現在這一位也還懂事……”

  善桐感到自己有必要為琦玉說一句話,來證明她其實也是很懂事的,並不會仗著皇上可能的喜愛‘禍亂朝綱’,但她實在還沒摸清楚皇后的態度,便索性又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皇后見善桐不說話,便又莞爾一笑,自己揭盅,“我想,牛姑娘自小為名門教導,應當也是懂事的,不懂事的那是另有人在……只是西北情況,我們也不大了解,就不知道衛家家中有什麼人口,又現居何職呢?”

  這個琦玉,真是人還沒出現,就已經鬧騰出了偌大的動靜,善桐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說,“說起來我們也是親戚……”

  便借著解釋衛家來由的機會,自己思索了起來。順著皇后問話的思路往下一想,她恍然大悟了:自己還是想淺了,堵不如疏,皇后畢竟是皇后,想的要比自己是深得多了。自己揣想中,皇后頂多也就是斷掉琦玉進宮受寵的路,就已經是做到盡處了。沒想到皇后深謀遠慮,特地把自己叫到宮中來,哪裡是只為了問幾句琦玉的情況呢?這分明是想把琦玉從牛家給挖出來,籠絡到孫家這頭來,以斷了牛淑妃可能的一大臂助。這對牛淑妃的打擊,可比推琦玉邀寵不成更大得多了。起碼下一個奇貨可居的美人,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浮出水面呢。

  這樣一來,桂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也自然而然有了答案:孫家一定要桂家合作不可嗎?原本是不用的,可現在就不可或缺了。衛家或許有牆頭糙的嫌疑,但不論怎麼說,牛家是衛太太親戚,桂家又是衛家的老上司,往哪邊倒也都不算沒個說頭。這要是忽然間橫插一槓子倒到孫家那裡去——孫家倒是還好,可衛家以後在西北就別做人了。沒有桂家做個緩衝,衛家答應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可有桂家居中說和一番,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這對桂家來說,自然是令人心安,起碼孫家圖謀的不是什麼桂家無法給予的東西。只是善桐卻又覺得有幾分不對,她一邊往下說,一邊又咂摸起了皇后的心態來,見皇后笑意盈盈、鎮定自若,心中亦不禁嘆服她智珠在握。——可靈光一閃,卻又恍然大悟,明白了桂家和孫家最大的不同。

  在皇后來說,皇長子一枝獨秀,立太子一事已經是上了軌道水到渠成。底下人怎麼鬧騰,說難聽點,那就是做戲,上位者適當壓一壓這些‘特別有本事的姨娘’,扶一個斗一個,她自然穩坐釣魚台。對於打倒牛家,恐怕沒有多少興趣,要把牛家整倒,首先要動的就是太后,皇后何必去戳這個馬蜂窩?頂多空手接白刃,把牛家手裡的這把女色刀奪到自己手裡而已。這和桂家的意圖,看似合拍,其實還是有所不同。

  雖然年歲也大了,也是當娘的人了,但畢竟接觸這樣高層次的博弈還是第一次。善桐從未有如此深刻的認識,意識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恐怕都會對桂家將來的走勢造成影響,可到了這時候,這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而已,她淺淺地出了一口氣,眨眼間便又調整了自己的思路,將含沁和她商量好的幾番應對都擱置了下來。口中漫不經心地道,“大公子麒山的媳婦兒,就是我們楊家這一房的二姑娘……二公子麟山年歲小些,還沒婚配呢!”

  她腦中萬千思緒,也就是一眨眼之間的事,皇后和孫夫人竟然都沒看出不妥。皇后手撐著下巴,尋思了一會,不禁展顏一笑,沖孫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孫夫人眉眼有幾分凝重,頓了頓才道,“這事,還是要見步行步,先看那邊預備什麼時候捧她出來吧。不然行事太早,走漏了風聲,那也就沒用了。”

  這話語焉不詳,但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如果說牛琦玉是一柄鋒銳的匕首,正正對了皇上的弱點鍛打出來。那麼孫家要空手接白刃,也要等牛琦玉過了皇上的眼,再一舉說成婚事把衛家爭取過來。不然,人家牛淑妃也不是傻子,衛家都倒戈了,人家親爹都被撮弄出牛家了。她還捧牛琦玉做什麼?到時候,只怕琦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呢。孫夫人看似態度保守,其實,是要比皇后都想得更深。

  善桐心知時機已到,便故意作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可這又如何能瞞得過皇后的眼神?這位年輕貴婦溫文的笑了,她輕輕地拍了拍善桐的手,輕聲細語,“雖說咱們是頭一次見面,可你千萬不要拘束。我呀,是第一眼見你就喜歡。和寧嬪一樣,都是個天生討人疼的模樣,連永寧侯家的三少夫人,上回挺個大肚子進來見我,還和我誇你呢,說你同京城這些人都不同……”

  提到林三少夫人,她的笑容微微一頓,似乎流出了一絲不以為然,卻又很快遮掩了過去。善桐看在眼內,心中倒是一凜:三少夫人的做派,她是領教過的,她要一直維持那樣子,的確也很難討得皇后喜歡。可皇后卻還一直應酬她,這是為什麼?想來無非是因為皇上對林三少爺特別的看重了……

  這思緒也就是一動,緊跟著便被她壓了下去,她令自己流露出心悅誠服的態度來,在皇后春風化雨一般的關懷中,也露出了觸動。“娘娘抬舉,我實在是受得惶恐……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別的事。”

  她頓了頓,又咬著唇思量了半日,貨真價實地下了半天決心,這才慢慢地說。“只是聽您們說了這半日,提到那一位的時候,似乎還有些事不大知道,這就不得不令我吃驚了。我又疑心我知道的消息可不大對呢,可不是就露到面上來了——”

  “你這話說得可真是含含糊糊的!”孫夫人倒插嘴了,“什麼這一位那一位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快說說!別跟我們賣關子。”

  善桐肯定也不敢跟這兩位重量級人物打太極,她略作思忖,便將那一日在許家的見聞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鄭姑娘一節。又道,“我也聽不懂是什麼事,當時便沒往心裡去,就是昨日裡,因要進宮了,便和我們家那一位說起了宮中事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握著嘴一笑,又說,“聽那位說起,宮中人都管那一位叫‘長了角的’,我這才晴天霹靂呢……”

  早在她剛才說出那一番對話時,皇后和孫夫人的臉色就已經全沉了下來,皇后已沖身邊有份隨侍的一位大宮女擺了擺手,此時善桐說完,一時竟無人接話,善桐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做聲了。孫夫人面沉似水,自己望著腳尖出神,皇后卻是扶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手邊的雨過天青瓷杯,過了一會,才咬著牙,竟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輕聲道,“還真是讓妹妹看笑話了……我這個主母,當得可不大好,這姨娘們的事兒,我還沒你知道得清楚——”

  皇后身份擺在這裡,一怒之下,善桐坐不住了,只好起身要跪下請罪,皇后和孫夫人都忙上前拉住,皇后笑道,“不必這樣,這氣也不是衝著你來的。我還要謝謝你呢!”

  就是善桐已經看出來了,她現在正是驚疑不定、盛怒非凡時候,可就是這樣,皇后都還維持了無可挑剔的禮貌和笑容,只是語氣中的轉折、停頓更重了一點,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要不是你偶然聽到這麼一段話,恐怕我們還真無知無覺,要被她給瞞過去了!”

  正說著,那位大宮女已經碎步回來,在皇后跟前低語了幾句,皇后點了點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一轉頭已是神色如常,再不見一點火氣,只笑向孫夫人道。“連嫂子都還不知道吧,她上回忽然間就不要權大夫問診了,把請平安脈的大夫給換了。我想她多半是顧慮著你娘家弟妹,因此也不多問。聽了這小福星一句話,這細問之下,可不是才明白過來?換了的就是歐陽家的大夫!”

  善桐微微一怔,忽然間想起小四房二老爺家的大少奶奶來了,一時間茅塞頓開,再無懷疑,在心中喊道:的確是她!我早該想到是她的,怎麼就沒記起來?

  不過話雖如此,她和那位少奶奶歐陽氏也就是碰了個面的工夫,肯定也沒有那樣好的記憶。事實上即使知道了歐陽氏的身份,她也還是想不起來另一聲音是誰,不過孫夫人還是有點尷尬的,聽了皇后這樣說,便道,“其實她也太沒意思了,歐陽家大夫,不也和我們家有親戚?”

  “這又不一樣了。”皇后不在意地說。“權大夫最疼瑞雲,這我們也都是知道的,歐陽氏就沒怎麼聽說受寵。再說,歐陽家和牛家一直也走得近嘛……”

  她咬著牙,又輕輕地吸了一口冷氣,這才換出笑來謝善桐,“要不是你,幾乎不能知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得皇后這樣誇讚,善桐心底卻了無喜悅之情,這位貴婦中的貴婦的確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不過這深刻的印象里有多少好感,那也就難說了。

  “這可不敢當了!”她便格外擺出無措的樣子來,眨著眼笑道,“我們也是這才恍然大悟的,本來呢,牛家是對我們處處為難。怎麼忽然間就偃旗息鼓!原來……”

  “原來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了。”皇后便親切地笑道,“自然就不想打牆動土啦。”

  她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看了孫夫人一眼,唇角漸漸上彎,倒笑得比誰都開心。“且就看看她們能不能如願吧。”

  善桐面上保持懵懂,心底卻大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次進宮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十之八九,至少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牛家大部分心力應當都集中在宮中的爭鬥里,是沒有太多精力去兼顧在西北的擴張了。

  238、比美

  雖說才第一次進宮,但善桐勝在身家乾淨,全家人幾乎都是站在皇后這邊的。體面親戚又多,她自己一個人,身系楊家、桂家、王家,連現在皇后特別看重的衛家都有聯繫,和孫夫人還不同,這都是直接聯繫,沒有隔了輩。並且又才第一次說話,就獻上了這麼一個消息,不管福將之說真假,皇后對她倒的確是特別看重,和孫夫人商量起宮中事來,倒也沒有特別瞞著善桐,只是善桐本人如坐針氈,巴不得少知道一點為好,卻又明知道為桂家來說,她還是要儘量知道得多些為好。只是心中千迴百轉,面上卻依舊要做得行若無事,一張麵皮,也算是繃得辛苦了。

  好在孫夫人也沒說什麼不能提的話,只和皇后提起,“這立太子的事,皇上現在究竟是怎麼個說法?按說實在也該到了立太子的年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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