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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天氣暖熱,自己還被夫君攬在懷裡,但善桐只是稍稍一懷想就中可能牽扯到的種種文章,便覺得四肢變冷,連心頭都好似含了一塊冰,滴出來的水都是涼的。

  “我真是不知道這些太太奶奶們,是怎麼在京城住下來的。”她不禁就道,“這地方再繁華,可又哪裡比得上西北呢?至少在西北,睡覺的時候心是安的,也不用擔心誰抽走你的枕頭……唉,沁哥,什麼時候,我們能去一個不需要這樣鉤心斗角的地方就好了,就我和你,還有大妞妞三個人,咱們開開心心、快快活活地過著逍遙的日子。”

  “那就辭官回家嘛。”含沁迅速說,“雖然叔叔肯定會暴跳如雷,但臉皮一老,在天水安生住著,你要的日子,我也是可以給你的!”

  說句實在話,隨著她一步步越陷越深,雖然善桐也跟著越來越不喜歡這鉤心斗角步步驚心的環境,時常想著要回西北去,可她也明知道這在短期內的確是不可能的想望。聽含沁這樣一說,她倒是嚇了一跳,細看丈夫表情,見他雖然還露了輕佻笑意,但細細探究起來,眼角眉梢竟一點都沒有玩笑意味。似乎自己只要一點頭,含沁就能拋下這蒸蒸日上的事業,回去天水做個田舍翁。

  雖說現在是處處險境,可比起在桂太太眼皮子底下,被三個哥哥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含沁現在的天地,何止是廣闊了十倍?皇上的寵愛,雖說很多時候也當不得真,但他多愛帶著含沁,善桐自己都是看得到的。將來時機一到,放出去建功立業,皇上心裡念著你,可比沒念著你要差得多了。幾年工夫也就是三四品的實職將領了,不論在哪裡也都是一方重臣……再把話說大一點,將來功勳要是夠大,無人敢和他搶功的情況下,功業蓋過幾個哥哥也是說不定的事……善桐擰起眉頭,試探性地說,“那我要真想回去,你還就真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含沁聳了聳肩,“朝堂里的事無非也就是這樣,能建功立業往上越爬越高,我幹嘛不做?不過要是你呆得不開心,那又有什麼意思?”

  他仔細地看了善桐一眼,語氣也有點不肯定了。“可你要只是隨便說說,回了西北又後悔,那我就不費這個折騰了——”

  一輩子有一個人待你這樣好,還能求些什麼別的?善桐眼眶都要紅了,又怕含沁笑她愛動感情,一低頭掩飾過了,忙笑道,“我就是抱怨幾句!哪裡就要回天水去了?”

  她靠到含沁懷裡,這會也不覺得熱了,只覺得含沁沉穩的心跳聲,和那說不上太寬厚的胸膛,簡直就是天下間最好聽的聲音、最堅實的依靠,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過了一會才輕輕地道,“人家都笑我愛吃醋,笑你怕太太,我……我才不怕人家笑,人家不知道我們多好!”

  她扭了扭身子,又往含沁身上靠了靠,“我們不回西北,現在還年輕,斗兩年也不怕什麼,以後等老了斗不動了,再回去好好過日子吧。讓年輕人再來吃吃苦,歷練歷練心性也是好的。”

  含沁輕輕地笑了起來,別過頭來在她額前印下一吻,他低沉地說,“好,什麼都依你。人生這麼多條路,哪一條我都能走,你就拿定了主意走哪一條吧,餘下的事,就不用太操心啦。”

  這倒是真正甜言蜜語了,說不操心,其實出去應酬又怎麼可能不操心?可就是這甜言蜜語,也說得善桐打從心眼兒往外沁蜜水,她把頭擱在含沁肩上,甜甜地笑了。過了一會,察覺到含沁的手有不規矩的動作,又忙一把抓住,咯咯笑道,“別鬧了,明天還進宮呢,你一鬧一晚上的,我路都走不利索了,還說什麼宮禮!”

  兩夫妻鬧了半日,到底還是為含沁小小得逞一回,這才一道歇下,第二天侵晨善桐便起來梳妝,早早地用了些干點心,那邊孫家就來人接她過去。孫夫人也是早打扮好了,握著善桐的手左右一看,也沒挑出什麼毛病,兩人便分頭上轎,善桐也不敢東張西望,掀開帘子這麼不莊重的事,更沒膽去做。只覺得自己在轎中走走停停約有小半個時辰,過了一會,又過了一條長長的甬道,再左右一番轉折,便聽見外頭有人提請下轎。她扶著扶手慢慢走出來時,只見轎子歇在個四方院子前頭,前後都是長長的甬道,一色紅漆刷的宮牆,孫夫人也下了轎,正微笑著和兩位宮女說話,又有三四個小太監在一邊候著。

  善桐聽過宮禮,也知道這是皇后宮中派來接人的太監宮女,她也不敢多看,只隨在孫夫人身後,兩人魚貫而行,前後有宮人導引,如此緩步走了一段路,又左右一拐,便見到一片闊地中,一間規模顯然較所有宮室更高更大,巍峨高聳的宮室赫然在目。善桐便知道這是坤寧宮了,她心頭不禁一緊,好像尚未見到皇后容顏,就已經被人一把揪住了心口,為那無形的威嚴所懾,感到了格外的懼怕。

  卻不想一進宮殿,這感覺反而消散了——這位帝國中地位最高的貴婦臉兒略有些圓,看著一團和氣,儘管穿了皇后禮服,卻仍然不令人望而生畏。眾人行過禮諭免起身了,她就指著善桐,未語先笑,“可算是來了,我心底好奇呢,隨常聽她們談起來,我就想,這小桂統領我常聽說的,皇上多麼愛惜提拔,年紀又輕,孤身在京連一個美妾不納,這少奶奶該有多出挑呢?今日一見,小桂統領有眼光!”

  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居然傳到宮裡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名聲做了開場白,善桐心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面上自然不露出來,只害羞笑道,“娘娘謬讚,我受不起呢!其實哪有您誇得這麼好——”

  皇后娘娘便望著她笑,又沖孫夫人道,“都是一族的,嫂子倒是和她不大像,反而她和寧嬪更相似些。”

  孫夫人和皇后娘娘開玩笑,“雖然是我親妹子,不過,寧嬪還是比她美。”

  皇后娘娘的下頷就更圓了,“大嫂是越來越風趣了——”

  孫夫人為人雖然說不上過分古板,但也和風趣有很長一段距離,善桐不敢多說話,睜大眼只多看多學,皇后娘娘和孫夫人說了幾句家常,孫夫人問皇長子好,皇后又問太夫人好,說罷了,她這才笑眯眯地轉過臉來,和善桐說道,“今天難得來我這裡,就多說些西北的事給我解解悶,中午在這裡一起吃飯吧!”

  說著,便隨意揮了揮手,屋裡人不言聲頓時退出了一大半,善桐見孫夫人又沖自己打了眼色,心底自然明白:這是已經要問琦玉的事了。

  她不禁又有些奇怪了——這按說皇長子今年都這麼大了,還是宮中的獨苗苗,就算牛家捧出一個琦玉吧,能不能生兒子還是兩說的事,眼看就要立太子了,琦玉就是再受寵,還能翻了天不成?怎麼這皇后娘娘就這麼看重她,看重到了孫夫人都要半含著抱怨,‘娘娘一句話,我們底下人只能玩了命打聽’的地步呢?

  237、報信

  不管怎麼說,皇后劃出了翎子,善桐是肯定要接住的,說了幾句西北老家的話,她就主動笑道,“雖然京城首善之地,美人兒是個頂個的多。不過我也要為我們西北女兒正名,西北是不少美人的。只是一般街上走的民間婦人,多半被風沙吹得有風塵之色罷了。其實深閨內美人兒不少呢,單單是我們楊家族內就有幾個,遠的不說,還有衛世叔家的表小姐牛氏,那也遠近聞名的美人兒……”

  因她揣測不論是皇后還是孫夫人,似乎都還沒見過琦玉真人,便將琦玉的年貌大致介紹了一下,果然,孫夫人還好,皇后卻聽得很認真,等善桐說完了,她還問,“這牛家也是京城名門了,說句托大的話,我和宮中淑妃還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年歲也沒差了多少,從小就有交情。”

  她頓了頓,露出微微笑意來,又和氣地續道,“可就是這個琦玉姑娘呢,好像是沒聽說過的,她似乎也不在老家長大……”

  不知怎麼,善桐望著她的笑,竟有些發毛,不過這麼一算,淑妃和皇后幾乎也算是一代人了,只是比她略大了幾年。想來當年名分沒定時,牛家、孫家都沒少衝著太子妃的位置使勁,恐怕這一場明爭暗鬥還沒入宮就開始了,她就越發覺得京城名門姑娘,真是個個都不簡單。因此每一句話出口時,都加倍小心了再小心,“她從小其實算是在西安長大的,畢竟她母親去世得早……”

  說著,就又將琦玉的婚事交待了出來,還有未能參加選秀的隱情等等。反正這些事對於她和牛家親戚來說,自然也不是什麼秘密,但也不是孫家人可以輕易打聽出來的,她打量其中有些細節,皇后也未必清楚知道。

  果然,皇后聽到琦玉基本上是跟著姑姑長大時,她和藹的神色不禁是微微一動,竟讓善桐都看出了波瀾,孫夫人神色也是一動,在一邊卻不曾說話,等善桐說完了,過了一會,皇后才笑道,“這樣說就難怪了,都聽說她生得美,但也很少有人見過,就是去年來京城,驚鴻一瞥,連臉都沒看清呢,就又不知道去哪裡了。”

  看來,琦玉是真還沒有進宮了。善桐低聲道,“其實她和我一般年紀,今年怎麼看都算大齡了……”

  雖說牛家、桂家眼下已經是不共戴天,桂家是憋足了勁要給牛家使絆子了,但琦玉畢竟和她也算是有交情在的,兩人這份情誼在家族跟前雖顯得淡泊,善桐卻還是忍不住為她說了一句話:說真的,按京城江南一帶的風俗來說,琦玉已經是嚴重超齡了,哪有十八歲的姑娘進宮的道理?要沒有這個道理,牛家也沒有名目把一個雲英未嫁的大閨女給撮弄進宮不是?

  這顧慮當然很有道理,也透著貼心,皇后又是微微一笑。她這笑笑得太有國母風範,雍容中透出無限慈悲,雖說兩邊年紀相差也並不很大,但她對善桐,就硬是有點長輩對晚輩的味道。

  “統領太太這就有所不知了。”她稱呼善桐的稱謂也很新鮮,“世上事,的確越不過一個理字,宮中事,似乎也越不過一個規矩。但皇上身為萬邦之主,什麼理也好,祖宗規矩也罷,其實還不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真的寵愛起來,規矩就不是規矩,理也不是理了。”

  善桐便不敢再往下說,可皇后似乎有幾分意猶未盡,她瞟了孫夫人一眼,又和和氣氣、輕聲細語地道,“我可不是什麼妒忌人,你千萬別誤會了,要這樣,我也就不抬舉寧嬪了。只是皇上身體從小就不大好,在美色上一向是很克己的,從以前到現在,唯一能讓他破例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那他是不能生育,沒法入宮,要能入宮,只怕連我坐的地方都沒了呢。世上美色千萬,宮中出眾的美人也不少了,就是宮外他也不是沒見過……可就好這一口,我又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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