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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夫人也習以為常,竟絲毫不露異色,指著馬太太笑道,“我這裡但凡有一個好人,你都惦記著來要。不是我說你,你家那位也實在是太孟浪了一點,青樓楚館那樣的地方,也能常去?無非都是南邊帶過來的習氣,送你一句話:家裡多抬舉幾個人,也就是多幾雙碗筷罷了。這裡不比南邊,從酸文人起,一個兩個都以和名jì交接為榮,在京里可要小心一點,被御史台知道參了一本,值得不值得?”

  善桐聽她語氣,便知道兩人怕是娘家親戚,因此才如此熟慣。馬太太嘆了口氣,也有些苦惱,便沖桂太太道,“其實您說得也對,這家裡鶯聲燕語爭風吃醋的,我們也鬧得心煩。只是男人不消停有什麼辦法,您看看,家花朵朵不採,要采外頭的野花呢!我這好容易看上一朵花骨朵兒,她還不肯割愛!”

  林夫人啐了她一口,笑道,“誰不肯割愛了?你還和我裝,無非是你們家老爺前幾天來吃酒,看上了她,自己又不好意思要吧?”

  眾人都笑了,連石太太都說,“馬太太好賢惠,難怪老爺那麼疼你,沒口子誇你是個賢妻呢。”

  馬太太也不管這事兒,握著林夫人的手求了半天,林夫人才道,“你們家那對楚窯瓶,我喜歡幾年了,若是肯換,就把她領走吧。”

  滿堂頓時又是哄然,馬太太酸酸地抽了抽嘴角,咬著牙思忖了半天,才道,“姐姐真是慣挖人心窩,成,回頭我就送來!”

  說著便自顧自地沖那春兒道,“行啦,以後也別□兒呢,那對楚窯瓶可值錢呢,叫你個連城算了。”

  春兒顯然有幾分失措,也不知是喜是憂,看了林夫人一眼,林夫人說,“這就是你的福氣了,去吧,你們家太太待人最和氣的,可不會為難了你。”

  因有了這個插曲,各太太就活躍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哪家老爺們又敗家了,看中了什麼美人,千方百計地前去討要,又有誰家持身嚴謹,子弟略微做了一點荒唐事,皮都不打暴了。又談起諸高門大戶紅白喜事上的細微瑕疵失禮處,說來說去還是共推秦家,“他們家實在是家學淵源,管得是嚴實。三年守孝,秦大人雖然奪情留任,可從沒有在外領過一口酒飯,一律回家食素。除非皇上賞賜,他才動幾口葷食呢。”

  這裡的秦家,說的自然是閣老太太的娘家,秦帝師的秦家了。善桐雖然覺得八卦實在是無味,卻也聽得仔細,聽到此處,心中不由得一動,看了桂太太一眼,兩人眼神相對,彼此會意。馬太太也不管別的,只是笑眯眯地握著春兒的手,好像和看著一頭可喜的貓兒、狗兒一樣,一邊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話。

  因林家另兩位少奶奶陪客殷勤,眾人又坐了一會,林三少奶奶便站起身告辭,“肚子沉重,實在是撐不住了……”

  眾人忙道,“你自便,自便。”

  三少奶奶便扶著肚子一搖一擺地退出了亭子,林夫人望著她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牛夫人慢悠悠地道,“這主母難為啊,上有老下有小的,兒媳婦還個頂個的不省心。你們府里這個還算好的了,我們府里兩個天魔星,惱起來真恨不得休回娘家去。”

  林夫人忙擺了擺手,“別說這個了,連皇后都對她高看一眼呢。她投合貴人的喜好,是她的福分。”

  說著,便又提起吃喝來,桂太太保守,只和米氏竊竊私語,林夫人和馬太太咬耳朵,牛夫人眯著眼睛打盹。石太太叫善桐過去,悄聲和她打趣,“這位馬太太可是賢惠?做人也實在有趣,老爺叫東,不敢往西呢。”

  前頭才因為這個納妾的事起過口角,後頭就直接當著桂太太和自己的面為丈夫要小唱,這多少有下桂太太臉的嫌疑。善桐在心底尋思了一回,也只記得她丈夫是領了個三品虛銜,實際上在宗人府內做事,應當來說和桂家沒有多大的仇怨。看來是真的有了個話fèng,便迫不及待地要人來了,她微微一撇嘴,卻沒說什麼,石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也不是人人都這樣,誰讓她是續弦呢……”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這門不當戶不對就是這樣,自己就約束不了老爺了。其實一般名門正戶出身的閨秀也不至於這麼沒正溜,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屋裡拉,就好比定國侯府,你那個族姐就把家當得好。雖然也不是沒有姨娘、通房,可侯爺行事方正。三年孝期愣是沒有一點風流逸事,這可實在是不容易。”

  當時在西北,三年孝期里就是和妻子同房那也都是大罪,沒想到京城風氣糜爛如斯,這種事居然要當作一樁優點來表彰了。善桐不禁又嘆了口氣,她惆悵地道,“雖說京城繁華,可這人心真是沒個足厭。比起來還是更喜歡西北,大家方方正正的,不必這裡,富貴鄉內,么蛾子太多了。”

  石太太神色更柔和了,她望了桂太太一眼,低聲笑道,“可不是方方正正的?你這話說得好。不過,要不是你們過來了,我們也聽不到多少西北的消息,總覺得那邊又窮又苦,春秋天風沙漫天,冬天冷夏天熱的,不是什麼住人的好地方。”

  “那倒也不至於,”善桐看了石太太一眼,心中有了點底,便仔仔細細地說。“其實和京城氣候沒有太大分別,就是更干一點,但西安本身是不缺水的,八水繞長安嘛!再說西邊人少,我在京城住了幾年,剛回去的時候覺得天都更闊些,人心也大,比京城這邊是各擅勝場。”

  她又壓低了聲音,“至少,是沒那麼多骯髒事兒,這個是最要緊的了。”

  石太太沉吟了一會,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沖善桐一笑,“按理這話也不該問你,不過你們在京城的親戚是實在太少了。聽說家裡定了是二少爺承爵,這大少爺夫妻……”

  善桐也沒想到真有這麼快就被人看中了,回心一想,也覺得自己家這門親事雖然毛病不少,但優點也很明顯。桂太太作為主母如何,在座各位主母恐怕都要嗤之以鼻,但有一個這樣的親家母又是舒心的。只是這換宗子的事也的確是難以解釋,因此只得含糊道,“大哥性子野,只喜歡打仗,對官場上的事沒有什麼興趣,大嫂也隨他。現在兩人都分出去過活了……”

  石太太連連點頭,便不再問了,只是支頤沉吟起來,當然這樣大事,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話趕話就定下來,善桐也就不再多說,大家又說一會話,便各自分手回家。

  回到家中時,已經是近晚飯時分,含沁已經下值回來了,澡都洗過,正在上房裡等他們呢。桂太太和善桐換了衣服,也就出來一道吃飯。才坐下來桂太太就氣哼哼地道,“都是什麼人!沒一個好東西,那個馬大人今年都五十多歲了,我聽著都覺得噁心!以後你不許和他們往來!”

  這話是衝著善桐說的,善桐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含沁忙問了個究竟,得知內里,也不禁蹙眉道,“確實是怪不落忍的。唉,不過京里就是這樣,這一幫子混帳王八蛋文官閒了沒事,不是——”

  他看了妻子和嬸嬸一眼,便沒往下說,桂太太接連擺手,“快別說了,我聽了直反胃!”

  想了想,又道,“這樣人家出來的,家世再好也不要!我好好一個含春,可不能給帶壞了。你看像今天林家那個三媳婦,好可憐!大著肚子呢,話里話外,少爺花心成什麼樣子,一個接一個往屋裡摟人。要是在西北,她能受這樣的氣?給提拔一個通房都算是賢惠到十二萬分了!京城風氣,實在太壞!”

  她脾氣激動,接連又抱怨了幾句,也沒注意別人臉色,倒是善桐看著含沁面上微微一沉,心下卻有幾分納罕。她壓住不想,便又和桂太太商量,“今天石太太……”

  桂太太對石太太印象倒還是可以的,因笑道,“沒想到這邊才說幾句話,那邊就有了效用。好,如是她們有意,現成不是你大舅母傳話,就是閣老太太那邊露口風,我們再從容打聽她們家底細、家教。”

  又這邊低頭盤算了起來,善桐由得她自言自語,自己問含沁,“你說這舅母也就罷了,我看她是兩邊敷衍,兩邊都不得罪,這石家怎麼也看著像是和林家更親近一點。說起來,他們家還是堂伯的老下屬呢!”

  含沁聳肩道,“現在京里大概分了三派,坐山觀火的,誓死反對的,銳意改革的。石家估計土地多,因此和林家走得近點,也算是介於坐山觀火和誓死反對之間吧。反正彼此都是沾親帶故,去不去都有理由,閣老府那邊也不可能把人都限制得太死,反而大家離心。”

  善桐便又好奇問,“那都有誰是誓死反對,誰是銳意改革呢?”

  “文臣焦閣老打頭,勛戚牛家、林家打頭,全是不贊同的。別的不是看熱鬧就是曖昧。”含沁說。“至於改革派嘛,你堂伯父孤臣一個,現在似乎還沒人站在他這一邊呢。”

  這下連桂太太都被吸引過注意力,她抬起頭有幾分迷茫地道,“這……他一個人鬧騰得起來嗎?可別過上幾年就是人亡政息,什麼熱鬧都成了過眼的雲煙了。”

  一時又有點慶幸,“這還好是沒說他們家的閨女——”

  桂太太今天怎麼說也維護了她,善桐就是想笑都沒笑,她一本正經地咳嗽了一聲,說,“現在熱鬧就好,兩三天後她們家也請客呢,且看看都來些什麼客人吧。只盼著要比馬太太那種人,要更能上得台面一點。”

  225、笑里

  去過林家,大約就算是對京城社交圈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從第二天起,就有些勉強說得上是沾親帶故,至少是有過來往的人家打發人上門問好了。其中還是以軍隊序列的人家居多,畢竟當年西北大戰,桂家位份僅在平國公之後,更因為是地頭蛇的關係,免不得多占好些便宜。有很多現在的高官,當時都在西北做事,兩邊是肯定有過往來的。還有些本身就是西北系出身的人家,雖然在京里落地生根了,本家卻也沒和桂家斷了聯繫。

  不過,這些浮萍一樣的往來和交情,也就到這個地步了。桂太太和善桐都是早有準備,預備了些表禮、土產回贈。真正會深入你來我往下去的也沒有多少——畢竟身份地位還是有差,對於這些人來說,桂家都還是他們巴結的對象呢,在親事上能給桂家的幫助實在是太有限了不說,她們那個中層社交圈對桂家的幫助也不大。

  倒是王家現在和桂家是走得比較近了,畢竟善桐這個大外甥女也算得上是王氏一家的心頭肉了,米氏也是從小疼她,口口聲聲‘我沒有女兒,三妞就是我的女兒’,一個也是念著舊情,三不五時派人來送東送西的不說,還邀著善桐一家帶桂太太上門做客,“等你舅舅閒了再說,也讓你舅舅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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