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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含沁剛才和歐陽大夫耳語時的樣子,善桐也不禁臉紅起來,半天才勉強回過神來,和含沁商量道,“沒滿三個月,也不好告訴人的。聽他們說,孩子要被人知道了,是因為害羞還是怎麼地,或者就不肯在肚子裡呆著了。”

  含沁平時的機靈勁兒都不見了,聽到善桐這樣一說,忙道,“那咱們就不說,不說。”

  想了想,又問善桐。“那……你是不是就得躺著了?還能起來走動嗎?要不然,我還是往兩房都打個招呼,以後你就甭過去請安了——”

  善桐倒被他鬧得笑了。“這應該還不至於吧!”

  正說著,六丑等人也知道了喜訊,便過來給善桐行禮,六州道,“姑娘忘了?當時大姑娘給您挑陪嫁到時候,特地給挑了姚嫂子,她自己家裡是產婆出身,這種生產上的事,最是熟稔的。連帶著臨產該找誰來鋪房接生,心裡都是有數的。”

  到了這時候,才顯出來善榴的體貼了。善桐忙又將姚嫂子找來,和含沁左一句右一句地問了,姚嫂子將胸拍得砰砰響,“您就交給我吧!”一邊說,一邊進進出出地就安排起來,屋子裡的兵器是不能留了,還有各種家什忽然間也有了擺放上的講究,又囑咐兩人,“沒有三個月,這話別挑明了和外人說。免得驚天動地的,驚動了小少爺。”

  又拉著善桐的手,一邊說一邊瞟含沁,“給通房大丫頭也該安排出個住處了——”

  六州和六丑立刻就不自在起來——這兩個大丫頭雖然都定了親了,但畢竟沒有出門,還是有幾分閨中女兒的羞澀。

  其實就是她們,也都不以姿色見長,根本就不是按照通房丫頭的標準培養起來的。善桐親事定的急,王氏根本就撂開手沒管,她的丫鬟,多半都是其貌不揚,就是現找,只怕都來不及。

  因為含沁家裡人口本來少,多半都是善桐帶來的陪嫁,對她自然是忠心耿耿。姚嫂子這一問,明問善桐,暗問還是含沁,善桐也就不說話,只是笑笑地看著姑爺。

  含沁倒是很有覺悟,他啼笑皆非地一揮手,“什麼通房大丫頭,再別提了。我們十八房沒有通房這個說法!這規矩就這麼定了,同大秦律一樣,四十歲無子,方許納妾。”

  這話的確難得,姚嫂子笑著瞥了女主人一眼,又沖兩個大丫頭使了眼色,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邊退出了屋子。善桐有些羞窘,但心底自然是喜歡的,她垂下頭撥弄著辮梢,過了一會,才囁嚅著道。“四十歲無子……無子,也不許你納妾!”

  含沁這時候又怎麼會說任何一點掃興的話?當下便哄著善桐道,“那也不納妾,不納妾,咱們就抱一個來就是了。”

  善桐這才滿意,又覺得這麼一說,有對肚子裡胎兒不滿的嫌疑,忙又道,“也只是說說罷了,沒準這一個就是兒子呢!”

  當時富貴人家,嬰兒夭折其實也算是常事了。誰也不能保證孩子是否就能平安落地,平安養大,尤其生產更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事,善桐這些年來也不時能聽到難產消息。她思緒變幻,一時間倒沒有多少喜悅,而是充滿了擔心:這孩子能平安落地,能平安養大嗎?自己,自己真的做好當娘的準備嗎?

  再看看含沁,見他也是一臉的若有所思,顯然並不只是單純的欣喜,心思就更重了幾分。她自己從小到大,是沒有怎麼和父親在一塊的,卻是絕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也根本沒想好要怎麼來帶大這個孩子,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身邊能夠依靠的也就是姚嫂子——

  這時候,她又覺得有個婆婆在也沒什麼不好了,又有幾分後悔:要不是和母親鬧成這樣,其實應該立刻向母親報喜的……

  這麼出了半日的神,她又覺得含沁的手牽過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含沁低聲道。“咱們……要當爹娘了呀。”

  這話里也不全是喜悅,也有許多對含沁來說極為罕見的情緒,善桐能夠感到他的不安——畢竟他也同自己一樣,是個二十啷噹歲的小年輕,恐怕養育後代對他來說,也是個極為新鮮的話題。

  “我們能當好爹娘嗎?”她不知不覺就把手放到了丹田上輕輕地撫摸,感覺到了一種極為沉重的負擔,她不安地問含沁,“我總覺得,總覺得這是難極了的事……”

  含沁也握緊了她的手,他不大肯定地道,“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就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聲調微微發沉,有些澀然了。“我這個當爹的也得加把勁才行啦,可別有了孩子,卻還是一事無成的,將來讓兒女笑話!”

  善桐忙要安慰他,自己一想,又覺得有幾分擔心:要教孩子的事情有那麼多,可她自己都感覺還是個孩子呢,雖說對這人世間也有了一定的認識,但卻是越認識,越覺得自己的青澀和粗淺。她真想知道這其餘的父母都是怎麼想的,怎麼就能這麼篤篤定定地生兒育女,拉拔著也就長大了呢?

  這一夜,小夫妻兩個人都沒有睡好。善桐撫著肚子想了很多,越想越是心慌,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簡直一無是處,到了早上起來,她唉聲嘆氣和含沁說。“我真不知道我好在哪裡!你又喜歡我什麼地方,我這個人,冒冒失失、膽大包天,一點也不嫻靜,就是一張臉,也不過是中人之姿……”

  含沁哈哈大笑,摟著善桐道,“正好呀,我也不是什麼一等一的世家公子,你要是太好,我還配不上你呢!”

  他雖然口齒便給,但有時候也就是少了一分敏銳。善桐想聽的話沒有聽到,不禁含恨頂了他一肘子,又要蹲下身給含沁整衣時,含沁嚇得一把拉住她,“以後你少做這樣的事,我自己照料不到的,讓丫頭來幫著照料。”

  這話就又讓她心裡一暖,連含沁都出了門,猶自微微甜笑。還是六丑進屋來看見,一時笑道,“姑娘這就開心起來了,笑得花都開了!”

  善桐這才回過神來,自己都覺得好笑,一邊道,“我這是怎麼回事!可一點都不像是從前的我了。”

  正說著,便又問六丑,“你們昨晚是誰上夜的?可知道姑爺醒了幾次,睡了多久?”

  六丑便道,“您上次囑咐下來,我就已經和他們都說過了,姑爺覺淺,上夜時一律不許出裡屋。今兒姑爺還和從前一樣,卯時初起的,看著精神還好。晚上應當是沒被驚動。”

  又和她說,“德糙叔問您,榆少爺生日快到了,咱們這邊怎麼送禮。”

  善桐想起來自己本來是預備給榆哥做一雙鞋的,可現在有了孩子,頭三個月按例不可勞累,恐怕趕不及,正要和兩個丫頭商議呢,那邊巡撫府和元帥府居然前後腳又都打發人來帶話,一個是請善桐,“最近有空了就回娘家看看。”一個是請善桐,“明日得空不得空,陪嬸嬸上巡撫府坐坐。”

  善桐不免有些納悶,這邊應了桂太太,“身上不大好,但嬸嬸有吩咐,是要到的。”

  那邊又令六丑去問來帶話的楊家婆子,一會兒六丑回來和她咬耳朵。“是十三房大姑娘進城為父親上香,說是上香,其實還是給桂太太相看的……”

  善桐這下終於明白了:桂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寧可大費周章地將善喜請到西安城裡來,也要親眼看過善喜了,才能放心操辦這門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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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現在對趟桂家的混水,善桐已經沒有那麼熱衷了,但桂太太和王氏同時叫她過去,她也不能就光顧著躲在家裡養胎,不過或許是因為昨天沒有睡好,今天一早起來,善桐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也不敢強行支撐,只派人和王氏說了桂太太的行程,自己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這才勉強起身,到元帥府同桂太太一起,又乘車往巡撫府來。

  桂太太心中顯然有事,一路沉吟不語,連慕容氏都不抱怨了——今天善桐進去的時候,正好撞見慕容氏來請安,看她樣子,倒是很想跟著桂太太去挑一挑這個未來的弟媳婦的。善桐也就樂得輕鬆,一路心裡想的都是接下來這幾個月該怎麼樣安排家務,是否要再聘一位老媽媽回來專為她熬湯熬藥,看著她少做孕婦的那些禁忌事項。等孩子落了地,又將他安放在哪裡來帶,奶娘應該如何尋找這樣的事。對桂家家事,她現在是連看熱鬧的心情都欠奉了。

  也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兩人一路安靜到了巡撫府,倒算得上是相安無事,到得下了車,桂太太又堆出笑來,拉著善桐的手和王氏道,“侄媳婦想回娘家瞧瞧,新媳婦又拉不下臉,我說這有什麼,我帶你來——可不就厚著臉皮來叨嘮了……”

  今天桂太太的來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王氏微微一笑,態度帶了幾分矜持,幾人進了內堂吃茶說話,她是遲遲不提善喜的事。還是桂太太自己按捺不住,笑道,“聽說貴府有個族親也在府內的,不妨請出來見見。也是我這些年往外走動得少了,都在西安城內,都說她人品好,我是始終緣慳一面!”

  王氏這才笑著命人,“請堂姑娘過來吧。”

  善桐眼神一閃,不禁若有所思,看母親的做法看出味道來了:母親這是在幫十三房做面子呢,十三房雖然沒出官,但也不是養瘦馬的人家,二話不說,就把閨女領出來拜見可能的買主……

  再看桂太太,就更覺得可憐了。就因為兒子喜歡,非但要應了親事,連想相看相看人家,都得受娘家的拿捏,對桂太太這份心氣來說,可是不小的折騰。沒準本來心裡對善喜還有五分中意的,被這麼一鬧,只剩三分了也是未必的事。——就只看她現在的臉色,便知道面上不說,心底她還是記仇的。

  可話雖如此,當善喜娉娉婷婷從後堂出來,大大方方地向大家問好的時候,桂太太眼底到底還是放出了一絲不情願的欣賞。

  善喜這個小姑娘,和慕容氏就又不一樣了。家裡獨生女兒,從小也是千恩萬寵,私塾先生一路教上來的。父親多病,又懂事得早,家裡雖然重視,可並不驕縱。她是主意又正、腔調又足,並沒有一般小戶人家女兒那怯怯懦懦的姿態。雖然看得出是著意打扮過的,但服飾樸素、神色寧靜,幾句對談,雖說不是滿面春風八面玲瓏,但也是進退有度、有條有理。是要比慕容氏的隨意粗獷更投合桂太太的口味——也是有了慕容氏這一對比,桂太太看著善喜,肯定要順眼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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