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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桐只好點頭答應了下來,道,“我回頭和含沁再商量商量。”一時站起來告辭出去,得知王氏已經睡了午覺,便不曾當面辭別,而是和含沁一道回了家。她這時候又惦記著新的事了,一下車就問含沁,“受了委屈沒有?”

  含沁面色淡淡的,看起來也有心事,慢了一拍才道,“倒沒有,說了幾句話,還談了談京城,後來岳母就進去了。”

  看來,母親只要一迴轉過來,終究還是不會給姑爺難看的。善桐舒了一口氣,又覺得含沁看著心事重重地,便追問道,“是不是那個羽林軍統領的事情?”

  含沁點頭道,“看來,今天他們也告訴你了?我倒是沒想過!從前聽他們談起來,我只當是二哥的事,後來知道變化,又覺得肯定是三哥過去。想著沒我什麼事,我就沒和你說……”

  妻族的期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壓力,善桐默然片刻,見含沁也是欲言又止,便道,“索性就直說了吧!人眼向上看,這個差事要能落到你頭上,那自然是好的。但前頭還有個三哥,我是想,你們兄弟感情這麼好,咱們犯不著背地裡玩弄手段。公平不公平合適不合適,那是另一回事,這該三哥的東西,咱們不能去搶。你又怎麼看的?”

  含沁望了她一眼,便皺眉道,“我本來也沒想著這事,不然,說不準也著手安排了。就是你爹、你娘……”

  善桐便知道王氏還是說起了此事,說不定還明確對含沁做了要求:這本來其實也不能說不好,畢竟說明母親已經漸漸在接受了含沁。以她作風,自然會希望含沁日趨進步,儘量使自己配得上小五房的門第。只是這個進步,卻不是沒有代價的。

  兩夫妻對視了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想法:要限制含芳去京城,其實現成就有個辦法。只要把善喜親事略微推後一點,含芳心系此事,自然不願過去。而且這件事,也是可以辦得神不知、鬼不覺,令人察覺不出一點不妥的。

  192、交心

  這一天晚上善桐就沒有睡好。

  因為善桃要同他們一道回村子裡去,小夫妻不免商量了一下日子,便決定等初五再走,初四還是要到各長輩家都拜拜年,才算是不失了禮數。善桐一邊和含沁商量著早起打發誰去衛家給善桃送信,一邊翻著身子,含沁先不說話,後來便扳著善桐的肩頭道,“你怎麼,今天這個不舒坦?”

  善桐便將來事的尷尬告訴含沁,“也許是最近累著了,這一次特別不舒服……在母親屋裡,還洇到裙子上了!不過,這是女人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含沁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也就沒有多問:這種事確實不是他一個男人該管的。兩人又都沉默了下來,善桐左思右想,都覺得心裡極不得勁,她翻著眼睛瞪著床頂的帳子,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推了推含沁的肩膀,低聲道,“你睡著了沒有?”

  含沁的呼吸聲本來已經漸漸勻淨了下來,被善桐這一推,他渾身一個機靈,登時翻身坐起,倒是把善桐也嚇了一跳。想到他必定是在軍營里住慣了,睡得很淺,心裡倒有幾分愧疚的,不過含沁自然沒有生氣,他打了個呵欠,便道,“你是還惦記著三哥的婚事吧!”

  以含沁的聰明,私底下揣測了她幾年,對自己肯定是很有幾分了解的,善桐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道,“我也不是要裝乖,不曉得往上爬有時候就是要髒了手。你在外頭的勾當,有的我想知道,有的我不想知道,這都不要緊……但我就覺得,拿婚事來捏三哥,這件事不地道,不是我們該做的事。”

  說了這句話出來,她心底倒是猛然一片釋然:不管母親怎麼想,父親怎麼說,不管他們是否的確是真心實意地為善桐考慮,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又是否會令他們極為失望與失落。是否會令母親對含沁更加不滿,但不論如何,善桐總覺得,人可以算計陌生人,可以算計敵人,甚至如果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輕輕地算計一把親人,在無害於他的情況下謀取自己的利益,她也都不會過分責怪自己又或者是當事人。不要看大家大族,也算是錦衣玉食,有時候在這重重禮教孝道之下,留給他們的路實在是太窄了,事急從權,這也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傷桂含芳的利益,這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不管桂太太怎麼樣,老九房又如何,桂含芳至少是在自己的能力許可範圍內,盡心盡力地待含沁這個弟弟好,他也的確是把含沁當作了自己的親弟弟。

  “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善桐就低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總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含沁一直都保持了沉默,等善桐說完了,他才低沉地道。“我曉得你是不會答應的。”

  倒是語氣閒適,半點都沒有吃驚。他們自小相識,含沁又肯定是極其細心地琢磨過她的性子的,善桐想,他肯定是了解我的,說不定比我自己還了解我自己呢。但他之前就不提這事,要到我開了口,才說這話,可見他自己是想要去京城的了。

  再想想含沁從前都未曾對這件事這麼熱心,是要到了今晚才改了態度,善桐便知道他始終還是介意妻族的希望。她心底不禁一陣難過,低聲道,“你也難!不要緊,爹娘那邊,我去解釋好了。”

  “這就不必了。”兩夫妻之間,儼然已經有了一定的默契,很多心事話不必說出口,也能體會到彼此的心境,含沁不禁緊了緊善桐的肩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太陽穴,低聲道。“我忽然間想去京城,也不止是為了岳父、岳母的幾句話,我是想……”

  到底想什麼,他倒沒說,善桐等了一會,他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慎重地道。“三妞,我現在倒是想問問你。我們家的門第雖然不高,卻也不低,按我的本事,就是一輩子在西北做點閒職,反正背靠老九房,金山銀海不敢說,但你也不會為了錢與勢發愁。除非桂家倒了——不過,要是桂家要倒,那我們就是再有能耐也是枉然的事。所以這可能我們就不去考慮。反正我許你一世平安富貴,那是再沒有什麼艱難的。但在這個位置,你出去應酬,身份就是低些,人家給你的臉色也不會太好,逢高踩低是官場常事。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他潤了潤唇,又道,“可要往上走呢,那就肯定是免不得算計,免不得各色陰謀詭計,就算這都是我在外頭的事,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是肯定會被你知道的。像今天這種事兒,已經算是很輕的了……我也不瞞你,我銀子來得這麼快這麼湊手,就是因為我有份入股城裡的印子錢。”

  善桐身子頓時一僵,但也沒法強裝出更多的詫異了,她畢竟是早已經多次考慮過這件事了。如今被含沁揭破,倒也慡快,就好像一塊布被揭了開來,底下的真相雖然不怎麼好看,但也要比捂著的時候強得多了。

  “就是問遍了天下的高官。”含沁又道,“台面下的事也都不會太光彩的,就是叔叔,私底下也不是沒有……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沒那麼大的能耐,能夠清清白白地往上走,可我想你性子泰半隨的也是姑婆,算計自保會有,但要你去逢高踩低見fèng插針地往上爬——那你也就不會選我了。”

  他修長的手指便輕輕地拂動起了善桐的鬢髮,靠在善桐耳邊輕聲問,“兩條路都能走,三妞,就看你想走哪條,看你更看重哪條了。”

  善桐一時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一會想:也就只有他,這麼拿我的話當回事了。一時又想,難道就不能都走?一條作為後路……

  可想到要往上爬所必須拋棄的那些東西,善桐又有幾分不寒而慄,曾經在她還小的時候,家裡不那麼得意,她又懵懵懂懂,也不是不知道要往上爬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好在後來家境好了,這種事大家自然也就不再去提。她倒也不是說不能吃苦,只是家境富足,眼下環境也不算差了,再這樣辛辛苦苦去往上爬,善桐也看不出是為了什麼。

  思來想去,過了半天,她還是輕聲問,“其實這事也不能只想著我,沁哥,你想要怎樣呢?”

  這麼一想,善桐就安耽下來了,她扭過身子,和含沁頭碰著頭鼻子頂著鼻子,低聲說。“世上人有百種,有的人想要建功立業,有的人也就想著安安眈眈過一輩子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我想怎樣,還得看你想怎樣呀。”

  含沁的呼吸聲一下就急促了起來,捏著善桐的手也漸漸地加了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善桐揉碎到了懷裡,過了一會,他才呼吸聲粗重地道。“我……是想到高處去走一走的!”

  到了這一刻,這個年方弱冠的年輕人,似乎才終於露出了屬於他年紀的一面,那豪情遄飛、雄心萬丈的一面,即使這一面只能在妻子耳邊輕聲地說出來,卻也不減絲毫狂妄。

  “若我不是現在這個身份。”他輕聲道。“如果我是桂家族長,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率領天下兵馬……甚至如果我能坐到金鑾殿上那個位置,你信不信?我幹得非但不會比任何人都差,還會比大多數人都好!”

  善桐也確實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像含沁這樣的人才,若是有個好出身,將來成就未必會比誰差。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裡,他已經儘量騰挪周轉,占據了這麼一個相對有利的位置,如果他生在皇宮中,甚至如果他生在平國公府,取代了許鳳佳現在的位置,那麼的確,他的成就也許會比任何人都來得高強——她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有幾分崇拜含沁了。

  “那……那你就去做吧。”她說。“我不羨慕那些有本事的人昂首上驤,但我也不會貪圖安逸耽誤了你的雄心……不過,含沁,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覺得就算要往上走,也不該辜負自己的良心。印子錢的事,我就不管了,但三哥這裡,你和他爭那當然是無可厚非,但我不贊同拿善喜的事去捏他。這……你還是得聽我的。”

  含沁的聲音里也就有了笑意,他輕輕地用鼻子頂了頂善桐的臉頰,“你當我就這麼沒良心嗎?三哥一輩子的大事,我也不想從中做什麼手腳。這件事,我們盡力去安排,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一時也有了幾分感慨,又喃喃地道。“不過,也難怪你會擔心!”

  這就牽扯到往事了,善桐便不多提,只說,“以前的事不要多想,重要還在以後,善喜的事該怎麼辦,我心裡還沒數呢,你可得多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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