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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玉頓時來了興致,“真有這樣稀奇?我還沒見過金雕呢,長得如何,威風不威風呀?”

  她頓了頓,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過,你大哥倒是悠閒,一般人在他這個年紀,像你們這樣的人家,可不都是忙著考功名呢——”

  善桐微微一怔,想了想,也不虛言相欺。“我大哥天分不在讀書上,也就是相機取個秀才功名傍身就夠了。他還是對雜學有興趣多些,特別是算學、圖學、煉丹……反正也不閒著就是了。”

  琦玉眼神一閃,若有所思,“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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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向晚時分,衛太太便派車來接了琦玉回去。王氏倒也不甚留,只是握著琦玉的手笑道,“好生保重,在西安城多住些時日也好的。”

  卻並不提再接琦玉來玩的事,琦玉似乎品出了味道,便低了頭靦腆地謝過王氏招待,又沖善桐招了招手,回過身一語不發地隨著婆子就上了車。王氏母女自然回身預備用飯不提。

  若是在往常,榆哥剛得了一本算學新書,不要說過來請安,要是二老爺不在家的時候——聽王氏說起來,五六天不出院子都是有的。就是二老爺在家,當晚他也必定不出來請安用飯。可今日就不一樣了,王氏那邊人才一散,榆哥就踱進院來給母親請安,他也不說話,就只是望著善桐——想必是打聽出來了,這一位美若天仙的琦玉姑娘,是善桐的朋友。

  他從小到大,性子都憨厚實誠,雖然年紀漸大,似乎應該漸漸知道人事,但卻對王氏院子裡那些個年輕丫鬟視若無睹,二老爺的兩個通房也算有幾分姿色了,進出遇到,榆哥待她們和待望江態度都不曾有多少差別。沒想到如今情竇初開,居然這樣急切,王氏忍不住要笑不說,就是善桐都禁不住逗他,“哥哥,我們下午還說起你呢!”

  榆哥頓時撲到了善桐跟前,漲紅了面,聲音都期期艾艾的,又見了結巴。“怎、怎麼說起我來了!怎、怎麼說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連善桃這樣的老古板,都不禁掩唇莞爾。善桐倒不忍心再逗他,便老實把金雕的事說了,笑道,“前幾天我要討來看個新鮮,你還這樣那樣地拿捏我,現在好啦,要是擺在我屋裡,牛姑娘早都看過了,又怎麼會留樁遺憾呢?”

  榆哥也自懊悔得很,他狠狠地跺了跺腳,回頭就把金雕送善桐屋裡了。“下回牛、牛姑娘來的時候,你給她看!”

  看王氏意思,是已經想要托人上門說親了,為了避嫌,肯定不會再邀琦玉上門做客。善桐笑眯眯地望著那威嚴的金雕標本,擺了擺手,和榆哥逗悶子,“現在晚啦,就是送來,人家也不愛看了。”

  “怎麼忽然就不愛看了呢?”榆哥頓時急眼了,見妹妹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才明白自己又被擺了一道,他上來就擰善桐的頭頂心,“年紀大了,也敢和哥哥耍花樣了?”

  兩兄妹打鬧了一會,見婆子們沒進來催善桐進裡屋就寢,便知道二老爺還在裡間和二太太說話。善桐索性拉著榆哥進了巡撫府的小花園,兩兄妹肩並肩坐在假山石上,榆哥指了北斗七星給善桐看了,又隨口說了好些善桐根本一無所知的星宿,一一點給她看。“這就是二十八宿里的心宿了,你看它和它周圍那兩顆星星,像不像一頭蠍子?”

  這一次相見,榆哥的改變就細微得多了,善桐也是到了如今才漸漸品味到了他舉止中那淡淡的放鬆:顯然父親放鬆了對他功名上的期望,允許他在雜學上下工夫,的確是投合了榆哥的喜好。善桐回頭看了看哥哥,見他面龐上除了寧靜,還籠罩著一股淡淡的自信,心頭便是一暖,她將頭慢慢靠到榆哥肩上,輕聲問,“哥哥,你在西安還住得開心嗎?”

  榆哥沉默了片刻,他低聲而溫暖地道,“和鳥兒一樣開心,李先生待我很好,爹娘兄弟也都和睦,像鳥兒一樣,能夠四處高飛,我覺得頂頂開心。”

  善桐微微一笑,她輕聲附耳對榆哥道,“你就放心吧,娘心底都明白的,要是爹也點頭,咱們肯定不日就上門提親……到時候,你就更開心了。”

  就算只有滿天星光,和腳邊的一盞燈籠,善桐依然可以看出,榆哥的面色漸漸放亮,在黑暗中,竟似乎可以與星月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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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桐猜得不錯,王氏果然和二老爺挑燈說到了半夜,第二天早上,二老爺就派人回村子裡送信。

  “本來想把你也打發回去的。”他就和善桐開玩笑。“可走的急了,就沒來得及安排,等回信送來了,再打發你回去送一封更要緊的信吧。”

  善桐一下就捕捉到了父親的潛台詞,她眼睛一亮,閃了父親一眼,雖有喜悅,可又惦記著要穩重些,到末了也只是矜持地一笑——這小女兒情態落到二老爺眼裡,倒惹得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又隨意地道。“這個牛琦玉,你看著如何呢?”

  這是已經將善桐當個小大人,連哥哥的親事,都要開玩笑一樣問過她的意見了。善桐心底涌過一陣激動,她輕聲道,“這是能送進宮中選秀的姑娘,調.教得有多精心,那是不用說的了。說老實話,要不是她家出身低了一點,恐怕哥哥還配不上她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很看好牛琦玉來做這個長媳,二老爺捻須不語,只是點頭微笑。

  又過了幾天,等村里回信到了,王氏便帶了善桐,罕見地主動上衛家拜訪,衛太太自然是又驚又喜,安頓了酒席迎接。席盡了,善桐又被打發去和琦玉玩耍,沒能旁聽母親和衛太太的私話,偏偏琦玉多少也意會到王氏上門的含義,羞得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了。善桐無聊起來,又不好強拉著她說這說那的,只好站在院子裡看著太陽影子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忽然隱隱鬧騰起來,似乎有追著喊要請大夫的聲音,善桐倒嚇了一跳,連琦玉也被驚動——不過,她側耳細聽了片刻,卻又放鬆下來,笑著對善桐道,“不要緊,恐怕是表哥練武,又無意間傷到了陪練的兵士。”

  幾年不見,衛麒山功夫居然到了這樣高深的境界,無意間就能把人傷出這麼大的動靜。善桐也嚇了好大一跳,見琦玉神色寧靜若無其事,便知道這是衛家常事——想到她幾年前居然還和這麼一個凶星起過衝突,小姑娘倒不禁有些後怕起來,喃喃道,“難怪說,江湖走老,膽子越小,我的膽子也真是越來越小了。”

  過了一會,衛太太便派人來請兩個小姑娘出去喝茶,當著女兒家的面,太太們自然是不動聲色,言笑晏晏。善桐留心揣度母親神色,見王氏神色寧靜篤定,便先放下心來,倒是衛太太似乎有些心事,話也不多,同她素來慡快健談的形象,差別頗大。

  “這門親事,按理可沒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回家的路上,善桐就和母親嘀咕,“要是能成,怎麼說也都是兩好合一好的美事,怎麼我看著衛伯母卻像是不大開心,連話都少了?”

  王氏掃了善桐一眼,唇邊不禁掛上了一絲驕傲的笑意,她撫了撫女兒順滑的鬢角,輕聲道。“你衛伯母對這門親事,是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答應下來,會寫信給琦玉父親提親。她所慮者,倒是結了這門親事,恐怕就不好說你做媳婦兒了。”

  142、過繼

  牛家老家還在河南一帶,送信回去需時日久。榆哥雖然著急,但這種事一旦開口,男方就只有等著女方回音,斷斷沒有開口催問的道理。善桐在城裡又住了小半個月,也沒等到衛太太的回信,便不得不帶著父親給老太太的親筆書信,先回了村里。

  因西安畢竟離得近,二老爺三不五時就派人回家送東送西的,音信也傳得勤快,這次回來,老太太也不過是問了幾句孫輩們安好,便讓善桐回去休息了。倒是大太太忙完了家務,又把善桐叫到身邊,問了幾句善檀、善榕的近況,便道,“你看你哥哥姐姐在西安城內不曾偷懶吧?可別仗著你父親母親心慈手軟的,就自己也放鬆起來。善桃如今一天做多少針線?”

  事實上善桃到了西安以後,因為王氏對女孩們教養得顯然沒有大太太嚴格,的確疏懶了一些,從前每天必要做兩個時辰針線的,現在能有一個時辰在針線架子前坐著也就差不多了。善桐轉了轉眼珠子,便避重就輕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到西安之後,舅舅那邊不說,還有好些朋友都是小時候認識的,這麼一走動,倒是很少在家呆著。也沒能和姐姐多相處些時候。”

  把善桃脫出來了倒好,可她自己就倒了霉了,被大太太數落了兩句,“怎麼能光顧著玩耍,就不做功課了?女兒家這樣輕浮可不是好事——”要不是老太太遣人來問,“大太太又在數落三姑娘呢?她才回來,也讓她好生回去休息休息再教她吧。”恐怕善桐回來第一天就要吃大伯母的虧了。

  有這麼個方方正正,一點情面不留的模範主母坐鎮,小五房的家風不用說那是嚴正了許多。丫鬟們行動也都有了分寸不說,就是那些個老資格的婆子,怕大太太比怕老虎更甚。就是三太太、四太太,進出內院時行動都多帶了幾分小心。三太太年前小產了,心緒不佳,老太太打發三老爺跟她回娘家去小住,四太太呢,沒事就更不敢到前院來和大太太在一塊了。四老爺便成為大太太盯防重點,沒事出門閒逛吃酒,凡是被大太太聽說,就要正色和他講起大道理來,因此這一向也不敢隨意出門。偌大個小五房,成天都是安安靜靜的,老太太是又高興又不高興:雖然大太太所作所為,沒有一點能挑剔的地方,大家大族,的確是理應如此。但話說回來,有什麼樣的人家真箇是活成這樣,那也實在是沒有一點樂趣了。尤其她人老了又愛熱鬧,善桐在的時候還好,善桐一走,小五房小輩沒人在家了,便常常把善喜接來說話。今兒也不例外,善桐回去梳洗了一番,便到堂屋裡,和善喜盤腿坐在炕上幫老太太挑佛豆兒,一邊和她說些在西安城裡的見識。

  既然要說在城裡的事,自然少不得龐小姐和善婷的那一段公案。這件事說來是小兒女間的口角,二老爺自然不會特別寫到信里。老太太和善喜都是第一次聽說,也都聽住了,過了一會,善喜才噓了一口氣,輕聲道,“說起來,在村里誰不給他們家幾分面子呢?沒想到一出門,背地裡還不是被人編排?”

  “龐家的家教也太差了些。”老太太冷笑了一聲,“這還是因為你父親素來和氣,又始終不是總督這個婆婆官,不然就因為她這一句話,日後她父親的前程恐怕就此被妨礙住了,也都是難說的事呢。不說別的,三年考評開個貪弊,當時就能摘了他的帽子。多少事,就是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句話就惹出了禍來的。你們兩個也引以為戒,小姐妹之間說說笑笑,褒貶裝束打扮,也是常事,可除非是自己家裡,在外私底下道人,只可道人長,不可道人短,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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