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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書寫的就是福建本土的風物,正好米氏說了些一路上的見聞,善桐看得極是得趣,蜷在廊柱邊上讀了半日,全翻閱完了,還是意猶未盡,想要進書房再搜刮一番,一時也沒有多想,便拾級而上,從側門進了書房,卻是還沒挑帘子,便聽到了王大老爺的聲氣。

  “這個封子繡,不但是探花身份,並且聽說和連公公關係匪淺,你這麼一說,他是還以燕雲衛的身份到過邊疆的了?如今看來,竟是那位身邊一等一的心腹了,要能走通他這條線,在東宮耳邊說幾句好話。一來,我和東宮畢竟沒有多少愁怨,當年也是為他講過幾次學的,二來,他燕雲衛的身份,必定是可以清楚我們這一房的底細——和魯王走得並不很近,也不至於不敢開口說情。這麼一來,再調回到京城去,事情就方便得多了……這一兩年來京城鬧得那麼厲害,他們也缺官啊。只要能實心任事,官一步一步做上去,能為國為民做點實事,也比在這位置上終老要好得多。”

  他話里到底是露了急切,似乎是想要說服二老爺,將前景描繪得相當輕鬆。所謂一步一步做上去,竟是把這之間的努力一把抹殺。不過的確分析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只是想要回京,可以走通封子繡的關係,的確已經是足夠了。

  善桐不禁緩下了腳步,屏著呼吸等了等父親的回答,可她等了許久,卻只等到了二老爺雲淡風輕的幾句話,“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現在朝中風波未平,大哥要是動作太急,難免露了痕跡。再說封子繡才起來沒有多久,行跡又神秘得根本無從打聽,連職務是什麼都不知道,燕雲衛中人又有探花功名……我看著還是險了些,要是能換條門路走,還是換一條為好吧?”

  他又安慰王大老爺,“舅哥也別著急,這件事我也在為你打聽……”

  王大老爺便笑道,“這我知道,我也就只是說說!”

  雖然語氣歡悅,但笑聲中那濃濃的失望之意,卻是連善桐都聽出來了。

  她回家的路上就格外沉默,不知為何,腦中一會兒想到大舅舅幾年前醉後擊杯為歌的景象,一會兒又想到他最後那一句話中幾乎滴得出水的失望……一會兒又想起了權仲白和她談論封子繡時,那略帶不屑的語氣。

  第二天一大早,善桐便藉口“去爹的書房找幾本書看”。溜進了二老爺的書屋裡,她東摸摸西摸摸,等二老爺從衙門裡回來,還沒拿好書出去。二老爺倒很吃驚,“怎麼一早上都消磨在這裡了?”

  善桐傻笑著隨口敷衍了兩句,也沒和二老爺裝樣,便開門見山,“昨兒在舅舅家,聽到舅舅談到封子繡這個人……”

  便添添減減,將權仲白說封子繡的那幾句話提了出來,還格外強調。“雖然封子繡小小年紀,就很能耐,但似乎權先生卻有幾分看不起他。”

  二老爺是見識過封子繡的絕世風姿的——年紀輕輕,為太監佞幸所引見,幾年間就已經可以代表燕雲衛,甚至就是代表東宮來辦這樣的大事。連對著平國公都沒有一絲卑躬屈膝的意思……當時他甚至還沒有功名呢!

  一個並非出身世家,卻已經在很輕的年紀,爬到很高地位的美人,往往和他的上司之間,都會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桃色緋聞。權仲白雖然沒有明說,但結合他的身份,有些聯想,二老爺也是會做的。

  而這麼個身份的權貴,他不肯說話也就罷了,要是肯為王大老爺說一句話……說不定,還要比連公公本人說話,都更管用得多呢。

  二老爺也沒有裝著不懂,他沉默了半日,才嘆息道,“唉,你雖然年紀小,卻比你三哥都要聰明……孩子,爹也和你交個底吧。這條路,其實也不是不能走,但你想過沒有,銀子借出去了,咱們什麼時候能拿回來呢?”

  140、鍾情

  善桐還是第一次從父親這裡,接觸到二房私底下這筆經濟帳,一時倒是聽得住了。二老爺也沒有和女兒玩弄心機,便讓善桐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你舅舅是個有大志的人,志向並不止於偏安一隅,還是想要走閣臣的路子的。他這幾年來在地方上歷練,其實職位也不能算低。當年皇上把他打發出來,有沒有私心栽培的意思,爹也不敢妄言。但現在皇上自己病入膏肓,心底還想不想得起來他這個臣子,可就難說了。”

  他頓了頓,略帶失意地嘆了口氣,這才續道,“而這一次往上打通關節之後,你舅舅要是能如願回京,他一心要往上走的人,手肯定不能伸得太長。京官窮困又是出了名的,就算他們家可以自給自足吧,咱們不必再幫襯了,但人家家境不好,我們好意思開口要錢嗎?三妞,爹也不是不想幫,也不是覺得不能幫,但……”

  二老爺沒往下說,善桐已經低聲道,“大舅能夠起來,對我們畢竟還是有利的。現在爹你雖然位高權重,但什麼事都得跟著小四房大爺的腳步在走。要是大舅舅能夠起來,您在小四房大爺跟前,說話也都有力幾分……再說,舅舅也不是志大才疏,扶不起的阿斗,這幾年還不是幹得有聲有色的……沒準時來運轉,上京之後進步得快,過幾年真就有入閣的希望了呢?”

  沒等二老爺回話,她眼珠子一轉,又道,“不過這件事您說得對,不該由我們自個兒拿私房錢出來。這麼大的數目,我們也沒有這個底氣。——我看,這件事大可以向祖母說道說道……”

  二老爺面色一動,露出了沉吟之色,善桐唯恐父親沒能體會到裡頭的含義,便又補了一句,“雖說這些年來,您送回家的錢糧多半是拿來贖回祖產了,但家裡也不是沒有現錢。都是一家人,難道大舅舅是我們的親戚,就不是家裡的親戚了?恐怕沒有這個道理吧——再說,是家裡出面借的,舅舅恐怕也就不好意思拖欠了——”

  孩子還是略微有些急躁了。二老爺不禁微微一笑:個中文章被她這麼一點,難免有些過露。其實說穿了無非就是這個道理:小五房的家業有泰半都是靠二房掙回來的,將來分家的時候怎麼分是另說,現在在家裡說話,二房的話語權,也應該要比兄弟們更大了。

  他有意要磨練女兒的耐性,便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打發善桐,“你出去吧,爹好好想想,這件事,先別和你娘說。”

  過得幾日,冷眼看善桐,卻還是言語安靜行動和順,不露絲毫忐忑不說。就是王氏那裡,對自己的動搖也還是一無所知,滿心裡依然以為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二老爺心底這才暗自滿意,卻也不無感慨:要是善桐是個男兒身,家裡很多事,又何必鬧得這麼難看。

  便準備和王氏商量著,由女兒帶一封信回去向老太太解說個中原委,並邀老太太及全家人到西安來過年等等。不想才進了後院,王氏就和他商量,“衛太太又打發人來接善桐姐妹們過去做客,說是她外甥女兒從老家過來了,想念從前的小夥伴。我想我們對衛家既然沒有意思,就不必吊著人家,就回說了善櫻這幾天忌出院門,反而是請牛姑娘過來玩兩天。你要是和衛大人遇見了提起來,可不要說漏嘴了。”

  這樣的小事,二老爺哪裡放在心上,他隨意地應了一聲,反而勾起另一樁心事,“牛家這個外甥女,恐怕也是他們族內遠房的一支,和皇后娘娘也不算是近親了吧?”

  “雖不是什麼遠親,但她母親去得早,父親又只是個秀才,出身也就是一般。”王氏瞥了丈夫一眼,“這是想為善檀相看媳婦?先不說牛家女不好沾邊,就是她雖然美貌知名,但出身也太低了點,嫡長媳壓不住妯娌們,將來紛爭可就更多了。”

  “善檀的親事,咱們別插手就對了。”二老爺漫不經心地道。“她又不是宗房女,其實就是結親了也沒有什麼,按現在朝堂里的勢頭,誰背後沒有靠山?最要緊是人品好、長得也好,我看說給楠哥或者梧哥倒不錯。”

  王氏眼神閃動,這一回,倒是沒有埋怨二老爺把兩個庶子放在了嫡子前頭,她沉思了片刻才道,“琦玉這丫頭生得實在是貌美如花,可人疼得厲害。要不是出身低,時運也低,只怕選秀入選的就不是她族內那個堂姐了。說實在話,楠哥配她,我覺得稍有不如。倒是和梧哥,也算得上郎才女貌……明日我留神看看,也就是了。”

  兩人又隨意商議了幾句話,二老爺便將善桐的提議說出來,“這孩子倒是別出心裁,我看向老太太開開口,那是准能行的。當時在京城裡,咱們也沒少托賴大哥照顧。”

  王氏很有幾分驚喜,“這孩子!一句話也沒和我透出來,悄無聲息地倒是把關節打到你跟前了。”

  又有些遺憾,“這一回還想留她多住一兩個月的,這樣看來,要送信,她就又要趕日子回去了。還得靠她在老太太跟前多美言幾句呢……年紀雖小,我看家裡幾個兒女,就屬她最貼心,最能幫忙。”

  “趕著送回去也好!”二老爺道,“留在這裡,和一塊鮮肉一樣,什麼人都想來咬一口。倒是耽誤了她二姐——和善檀不同,桃姐的親事你就要上心了……”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又添了一句,“說起來,含沁這一向倒是都在天水,有一兩個月沒上門來了。”

  “怎麼,你還想把含沁說給善桃啊?”王氏不禁失笑。“其實輪職等也不是不配,五品的女婿,岳父也還就是從三品呢,年紀也相當——就是你覺得好,那得你自己和大嫂說,別扯我出來背黑鍋。”

  “含沁從小聰明伶俐,辦事又妥當牢靠,出身很差麼?也不至於吧。”二老爺半真半假地道,想了想,又自失笑。“算了,按大嫂脾氣,肯定看不上含沁,覺得他輕浮跳脫,又是孤家寡人,將來就是欺負善桃,都無人為她做主了。倒是你看善櫻如何?”

  王氏隨口道,“你要覺得配,其實說著也配。不過櫻娘怎麼說是庶出了,做十八房當家主母,我看還是虛了點。再說,她那個綿羊一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和含沁能不能合得來。老太太可都沒惦記著她,想的還是小二房的善婷呢。聽老人家意思,含沁自己又看不上。”

  兩人說了半日,依然說不出所以然來。王氏很快就轉了話題,“這一次桂太太生日辦得大,到了幾個月後肖太太肯定也要大操大辦自己生日的。你看這禮該怎麼送才好,小四房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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