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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母女把上回別後,村子裡和西安城內的瑣事互相一說,夜也就深了,善桐還要回屋去睡,王氏直接就把她給留下了,“乾脆你以後凡來,都跟著我睡得了。”

  從前母女兩人也不是沒有在一床歇息過,可等父親回來,善桐就得回自己房間,或是去姐姐那裡。如今這樣直接歇在母親房裡,背後的潛台詞是什麼,小姑娘多少也品味得出來,她眉宇一凝,隨口便問,“兩個新提拔的大丫頭,都還聽您的話吧?”

  “就是想鬧什麼風波出來,也得看看她們有沒有這個底氣。”王氏不禁微微冷笑,也就想起來問善桐,“善梧剛才和你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又在問他生母?”

  說起來,自從善梧考上舉人,在村里也就是過年時候住了幾天,因為二姨娘身份尷尬,他事情又多,似乎能夠探望生母的機會也並沒有多少。善桐眼神微微一沉,她含糊地道,“就是問了,我也不知道呀,她平時連屋門都不開。我在老太太跟前打轉呢,雖然住在一個村子裡,但一年下來,還見不著一次。”

  “你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他問不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王氏似笑非笑地說,見女兒只是傻笑,便不禁頂了頂她的額頭,笑道,“過幾天就是桂太太生日了,你也留神打扮起來,不要壓過你姐姐太多了……等善桃一說出門子,恐怕你也就要說親啦。桂太太、肖太太,還有牛太太不知來不來的……你都留心揣度一番她們的為人。這說人家,不但是要看夫婿,也得看婆婆的。”

  一邊說,一邊不禁嘆息道,“其實衛太太的為人,我看著就好,要不是她丈夫門第到底低了些,麒山個性又凶,和你還犯相。不然,你們倒是極好的一門親事,如今看來,倒是只能讓給大房了。”

  提到親事,善桐又多了幾分心煩,只是這一年多來,她被緊緊地束縛在村中,連含沁都沒能見到幾次,因此竟也慣了這難以使勁的無力感,竟也就將心事放到了一邊,也不應王氏的話,反而惦記起了從前結識的小夥伴,“不知道琦玉妹妹現在如何,說了人家沒有!今年選秀,她入選了麼。”

  王氏這還真不知道了,她微微一怔,便笑道,“好啦,到了那天見到衛太太,你自己問吧!”

  卻不想還沒到桂太太的壽日呢,衛太太不知從哪裡收到消息,才過了兩天,就派人送了信來,要親自過來拜訪,“看看三妞妞。”

  135、相親

  衛太太自從善桐小時候就對她特別喜愛,兩家人心中都是有數的,人家這樣熱情,巡撫府勢必不能將她的好意拒之門外,王氏雖然自豪,可也很有幾分哭笑不得:“一家有女百家求,善桐也到了被人來求的時候啦。”

  私底下六丑就打探了好些消息,偷偷地告訴善桐,“光是這兩年來,寫信過來提過親事的人家就有十數家,有的老爺太太嫌家境不好,或是太偏遠了,或是家風太亂。有的呢看著好,可朝廷里不太平,這邊才覺得或許能成,都還沒遞迴信呢,那邊消息傳來,不是升就是貶……多半都是貶了。”

  善桐面色有些發白,咬著唇只是不說話,六丑看在眼裡,便砌詞安慰她,“這種事一向也是先要問過您的意思的,您不點頭那哪能行?太太那麼疼您,不會不顧著您的心愿的。”

  王氏對別人如何是一回事,對自己親生這三個兒女,卻肯定是關懷得無微不至的。把善桐留在祖母身邊,雖然善桐自己都沒有抱怨,但王氏幾次提起來,都覺得過意不去,“你大姐跟在我身邊一直到了出嫁,你呢倒好,從小就在祖母身邊長大,祖母固然疼你,可畢竟是趕不上娘的……唉,到底你的命是要苦些。”

  這幾年來家裡手頭就算再緊,給善桐置辦首飾也是毫不手軟——在婚事這樣的大事上,明知道善桐素來也很有主見,她又怎麼會不聽聽小姑娘自己的意思呢?

  善桐扇了扇睫毛,倒沒有搭理六丑的話頭,而是站起身道,“我胸口悶得很,出去走走——”

  門才一打開,隔著窗子望見善桃在對面東廂里低頭做著針線,她又廢然坐到炕邊,擺了擺手,意興闌珊地道,“算啦,大伯母說的對,女兒家也不能太野了,成天到晚想著出門逛,可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該有的念頭。”

  或者是因為一天比一天更大,現在她不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已經算是成人。這兩年間,善桐每一天都要比從前更感覺到規矩兩個字對自己的束縛,曾經她倒也習慣了規行矩步的生活,只是在西北鄉下禮教相對鬆弛的地方生活了幾年,又趕上了亂世事急從權,小姑娘卻幾乎是被自由給寵得壞了,等到大伯母回了村子,才過起了正宗的官宦小姐生活。——而隨著年歲的長大,不要說和桂含春這樣的外男見面了,就是含沁私底下要和她說點話,在大伯母的照管下,那都是難之又難。而人心也就是這樣,從前生活在平民圈子裡的時候,善桐從未想過自己和桂含春互相之間的好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說句老實話,西北私定終身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還少她一個?

  可現在,隨著一年多來拘謹的生活,她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並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而二品人家的小姐,不要說和別人私定終身了,就是同外男說兩句話,那都極不體面呢。

  她本能地覺得這想法極為不近人情,可又無法具體地描繪出究竟不近人情在什麼地方。心中只是模模糊糊地倔強想著:我也沒有做錯,連姐姐那樣規矩的姑娘家,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選擇了姐夫,輪到我頭上,我就錯了?

  可,畢竟不論是為了自己考慮,還是為了姐妹們考慮,私底下再見桂含春的事,是想都不能再想了。長年累月不能見面,只能互通幾句簡短的消息,才是讓善桐心緒漸漸低沉下來,最主要的原因。

  只是長輩們的反對,她並不害怕驚惶,兩家怎麼說都是門當戶對,只要能把自己的婚事再拖一段時間,小四房那邊徹底回絕了桂家,兩人婚事,是指日可待。但她……她的心就好像被誰吊了起來一樣,隨著音信的生疏,腦海中桂含春形象漸漸的淡薄,善桐總不禁懷想:他心裡還有我嗎?這都幾年沒見面了,他還喜歡我嗎?我、我……我還喜歡他嗎?

  要說喜歡,的確她也依舊惦記著桂含春,可感情已經不如數年前那樣熾烈而真誠,終究是有些疏淡了。善桐又覺得這也的確是人之常情,卻也又覺得自己比不上故事裡說的那些個貞節烈女。才幾年沒見,她怎麼就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心了?

  這份心事,也就只能和含沁說了,可沁表哥居然也是個男人,今年說來也都十六七歲了,兩人也不能和小時候那樣,說見面就見面……

  正是心事重重時候,外邊王氏又叫她出去見客,原來是小二房主母帶著善婷,也正好進城走親戚。因親戚家中屋舍狹小,便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到巡撫府來落腳。

  像這樣接待族人,不要說是小住,就是常住都是常有的事。小二房和小五房之間不說交情深厚,但也總算沒撕破過臉皮。王氏就顯得很客氣,還特地讓善桐挪去和善櫻一道住,把屋子讓給善婷起居。小二房的劉太太就笑道,“何必這麼麻煩!善婷和我睡一床就得了。”

  又道,“改明兒吃過壽筵就回去了,一兩個晚上的事,也不用多麻煩。”

  王氏看了善婷一眼,見她手裡籠了個金鐲子,看成色倒是全新的,做工也細緻得很,恐怕價格不菲,心中自然有數,面上便笑道,“何必這麼慌張,難得進城一趟,好歹多住兩天嘛!過幾天就是桂家老九房太太的生日了,和我們一道吃壽酒去,也趕個熱鬧!”

  劉氏幾番客氣,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王氏又叫過善桃來,讓她帶著善婷同妹妹們一道刺繡寫字。

  善桃素來是光風霽月,從來不去評論他人舉止的,倒是善櫻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若有所悟,到了晚上非得拉善桐去她屋裡,和善桐咬耳朵。“恐怕也是來給善婷姐相看人家的吧?順著杆子往上爬,真是討人厭!”

  按善櫻的身份,也就只有她會這麼在意了……也難怪這個綿羊一樣馴善的妹妹,第一次這麼急切地露出了對同齡姐妹的厭惡。

  善桐毫不在意,“人家又不和你搶,西安城裡人家多了,你怕什麼?難道三品、四品的人家,還會看上她嗎?”

  善櫻這才放下心來,她靠在姐姐肩頭上,似乎有些尷尬,便喃喃找補了一句,“我也不是怕她和我搶,就是……就是看不上她!我看姐姐也是一樣,對誰都挺和氣的,就是不給她好臉色看……”

  如今小五房正當紅,小二房自然頻頻示好,善桐想一想,自己和善婷見面時,話的確也從來不多,但仔細一想,其實善婷為人活潑大膽,雖然有時輕浮了些,但略無城府,好似一條看得見底的消息,這幾年來年紀漸長,更是顯得眉清目秀,從談吐到外表,都沒有什麼特別令人討厭的地方。但……她甚至只是一想到善婷而已,心裡就是一陣膈應,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因為,“誰叫當時她對姐夫眉來眼去地來著?人家又不喜歡她!規規矩矩的姑娘家……”

  抱怨到了一半,善桐又自嘲地一笑,她不說話了——在這件事上,她可沒有多少底氣去嘲善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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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喲,這一屋子四個姑娘,真是如花似玉的,叫我看了哪一個心裡都喜歡!”

  衛太太還是老樣子,熱情健談,滿口都是甜言蜜語,偏偏又誇得真誠,一見面第一句話就誇得眾人面上都浮起笑來。她一邊落座,一邊就同王氏感慨,“我自己是沒有女兒,偏偏又愛女兒,娘家那個外甥女,也是當作眼珠子一樣疼的。還是妹妹有福氣,被這一屋子的眼珠子包圍,要是我,每天飯都多吃幾口。”

  “牛大姐這就客氣了,我們家這四個女兒,就是全磊在一起,我看和琦玉也比不了。”王氏一邊笑,一邊隨口就問,“小姑娘現在還在老家?善桐昨兒才到,知道您今天過來,緊著就問了琦玉呢。幾年前看就出脫得超逸得很,現在長大了,只怕更是漂亮得不得了啦。”

  “她前年就回老家去了,預備著選秀的事兒。”衛太太面上閃過了一絲陰霾,淡淡地道,“不巧,繼母去年又沒了,也沒參選。這剛出了孝期,在家住得怕也不大舒服,我就打發了麒山兄弟去接她過來。怎麼說也是在身邊養大的嘛……前兩天剛動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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