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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其實已經透了親近,甚至帶了些微微的戲謔,可善桐卻一點都沒有害羞,她的心思還根本都不在害羞上呢。

  就比自己大了這麼幾歲,打從許鳳佳開始,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就是自己身邊這個小表哥含沁,其實說話做事,也都極有法度……

  她不禁有了一絲不服氣:打從今日起,我發奮圖強,未必就比他們差了!

  一邊這樣想,一邊又不禁瞥了桂含春一眼,見桂含春對她笑了,善桐面色微紅,轉過臉去不敢和他對視。

  沒想到桂二哥,看著溫溫和和的,其實……其實背地裡也這樣有主意!

  雖說有些害羞,也有些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自慚形穢,但一想到桂含春就要走了,善桐還是咽下了羞澀,大大方方地央求桂含沁,“表哥,你有馬兒麼?給我騎一會兒成不成?”

  桂含沁狡黠地閃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調侃她,“怎麼不叫你桂二哥把馬兒給你騎?”

  一邊說,一邊究竟是翻身上馬,又牽過一頭自己平日裡不大騎的馬兒來,彎腰將善桐拉上了馬背。

  55、共騎

  善桐雖說多時沒有騎馬,但她說自己騎術上佳,倒不是吹的,上得馬來,和馬兒熟悉了片刻,便已經可以撥馬小跑、來回衝刺。騎術之精熟,倒令眾侍衛都紛紛道,“三小姐不愧是西北世家之女,騎she上果然來得。”

  就是許鳳佳,對她都多了幾分另眼相看,策馬靠近了,揚聲問她,“喂,你能she箭麼?”

  “走的時候還小,村里男孩兒們學she箭的時候,祖母沒讓我去,說我人小力弱,也開不得幾石弓。”善桐也和許鳳佳喊了回去,“到了京城,再別提了。女兒家連門都不能出,別說she箭,兩三年來,就騎了一次馬!”

  自從除夕夜那天,許鳳佳聽了她同桂含春的對話,世子爺臉上就總是籠罩著絲絲縷縷的陰霾,這十來天以來,也就是此時,他臉上浮現出了真心的笑。這笑意就仿佛是灼熱的日頭,撥開陰霾雲霧,稍一露臉,便烘得人全身都熱了。善桐年紀長大,正是情竇漸開的心思,見此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在心中道,“這個人真像是一團火,走到哪裡燒到哪裡。”

  正這樣想,許鳳佳在空中稍微一揮馬鞭,帶起了尖銳的呼嘯聲,就挑戰善桐,“和我賽賽馬,敢嗎?”

  善桐雖然性子烈,但卻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她翻了個白眼,看著天喃喃自語地道,“又不是我的馬,我又多少年沒騎了,這樣要和我賽馬,我當然——”

  她這樣說,自然是不敢的意思了,許鳳佳失望地哼了一聲,正要說話時,善桐一夾馬肚子,頓時跑出去老遠,銀鈴一樣的笑聲遠遠地被風帶了回來,“當然敢啦!”

  許鳳佳啐地一聲,也哈哈大笑起來,縱馬追上,高聲叫道,“死丫頭,你耍詐啊!”

  楊家村外這一條小河,雖說並不寬敞,但蜿蜒盤繞,放馬跑去,要跑了好久才能跑到岐山腳下無路的地方。眾侍衛恐怕少將軍出事,忙都撥馬追了過去,含春含沁兩兄弟自然也不例外,卻只是遙遙墜在人群背後。有些相熟的侍衛經過的時候,便壓低了聲音對含沁調侃道,“這些年來,也不是沒見過大家小姐,再沒有這一位三小姐這樣活潑的!你這個表妹若是能說成世子爺的媳婦,好不好哇?”

  桂含沁沒好氣地道,“去去去,她四品人家的女兒,哪裡堪配大少爺。大家玩笑罷了,出去要亂說,我不依的!”

  這些侍衛們哪一個不是腥風血雨里殺出來的,全是跟隨平國公多年的三百鐵衛中人,私底下連許鳳佳都不甚畏懼,又哪裡會害怕含沁。聞言不過大笑而去,桂含春目送他們一個個追了上去,又見諸燕生也追得起勁,在人群前頭,不免微微一笑,對含沁道,“都是知道分寸的人,回頭不會胡說的。不過,三世妹的性子,的確活潑。就是在西北,也難得見到這樣又大方,又伶俐的小姑娘。只是她終究年紀漸漸大了,你可要留神些,別讓她再這樣野啦。今年還好,再過兩年,十三歲了,那就真是大姑娘了。”

  的確,就算放眼西北,也難得見到善桐這樣大方伶俐,活潑中不失分寸的少女。一等人家的女兒,大多足不出戶,可以隨意行走的姑娘家,出身又大多不夠,談吐難免粗俗,哪有善桐的慧黠。含沁轉了轉眼珠子,又揉了揉那似乎永遠都帶了睡意的臉,懶洋洋地道,“二哥,你想到哪裡去了。依我看啊,諸大少爺看中的可不是她。”

  桂含春不免失笑,“哦?你道我想到哪裡去了?又把你的歪心思,栽派到我頭上!”

  “你口口聲聲是大姑娘了,又看了諸大少爺好幾眼,你道我想到哪裡去了。”含沁嘻地一笑,撥馬靠近了桂含春,親昵地道,“你看,好東西尚且人人搶呢,好姑娘豈不是更搶手了?你要是看中了三妮,趕緊的,回頭和嬸嬸說了,咱們留神相看著,這場仗打完了呢,就上門提親,先把她定下來再說!”

  “沒你說得這樣容易。”桂含春皺起眉來,“你可別大包大攬地,胡亂做媒。”

  他的聲音一下就低了下去,“家裡很多事,不由我做主的,你也別多問,知道了更心煩。”

  桂含沁張開口,卻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偏頭道,“我說嬸嬸怎麼那樣痛快就答應了大哥的婚事……”

  他失笑了一聲,笑聲中卻帶了無數複雜的情緒,複雜到只能以笑來掩飾。一時又在馬上站起身來,手搭涼棚,張望著前頭,任憑馬兒小跑,他隨著搖晃,腳下竟是紋絲不動,過了一會,才坐回馬鞍上,道,“大少爺追上她啦——嘿嘿,她的性子,和大少爺倒也配的,可惜,出身還是低了些,並不算門——當——戶——對——”

  後頭這四個字,被他故意拉得很長,桂含春自然知道含沁意在言外,他卻沒有多糾正弟弟的諷刺,腳跟輕輕一碰馬腹,一轉眼已經跑到了前頭去。桂含沁嘿嘿直笑,踢了踢馬兒,一邊放聲高唱起了不知哪裡的鄉間小調,一路也尾隨在後頭,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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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桐自然不知道後頭的紛紛擾擾,她迎著風跑了一路,只覺得心胸慡快,似乎連日來的委屈煩惱,都隨之消弭於無形。直到許鳳佳追上她了,小姑娘才驟然勒馬,笑道,“跑得好痛快!”

  她心情大好,也不去笑話許鳳佳帶了一群跟屁蟲,見人群尚且未跟上來,便轉向許鳳佳,笑靨如花地問,“這下我可有心思說楊棋的事了,你聽不聽?”

  許鳳佳白了她一眼,低聲道,“聽什麼勁啊,你沒聽出來嗎?”

  他眉宇間就掛起了少許低落,那絲絲縷縷的陰霾,似乎又遮去了他周身的無數熱力。善桐一下靜默下來,過了一會,她皺起眉頭,慢慢地道,“桂家是有心要說楊棋做桂二哥的媳婦兒嗎?”

  她就是再遲鈍,多少也看得出許鳳佳對這個表妹有非同尋常的興趣,只是打量著楊棋還要比自己更小,而且到江南去沒有幾年,許鳳佳這幾年好像都在西北,再喜歡又有多少認真?此時見了許鳳佳耿耿於懷的樣子,才知道原來大少爺竟然是有幾分當真的,一時倒忘記介意桂含春的婚事,只是好奇道,“我聽他們說,你在西北幾年了,幾年前,楊棋也就是個孩子嘛,你——就這麼喜歡她?”

  許鳳佳就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善桐亦不禁為這一瞥中的無限風流,呆了一呆。

  “我還有一筆帳沒收回來呢。”這低低啞啞的聲音,頭一次讓她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吸引力。善桐第一次以女孩兒的眼光去打量許鳳佳,她忽然覺得村子裡那些大姑娘們跟著世子爺的屁股跑,也不是沒有來由的。比起溫和的桂二哥,甚至是文雅的諸大哥,這位世子爺身上燃燒著的勃勃生機,同他的尊貴矜持,糾纏成了一股特殊的東西,讓他格外有一種虎視眈眈的進犯感,即使是這樣平常的說話,也令善桐有些本能的心跳……

  她就惦記起了已經在記憶中模糊了面容的楊棋,一邊心中難免有些耿耿於懷:這個小小的庶女,是哪來這麼大的福氣,又讓桂二哥沒見面就惦記起她來,又讓許鳳佳對她念念不忘的。分明除了懂事些,生得也沒那麼漂亮嘛……

  不知怎麼回事,小姑娘心裡有了些輕輕的刺痛。她還是第一次意識到,雖然楊棋是庶女出身,但小四房論權勢論家產,的確都不是小五房能比的。兩相比較之下,小五房能拿的出手的,無非是所謂的嚴格家教罷了……當著財勢說家教,真有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感覺。

  “楊棋在江南過得怎麼樣?”她忍不住問許鳳佳,“想必是錦衣玉食,要比西北這邊,舒服多了!”

  “說到衣食住行,自然要比西北強些。”許鳳佳輕描淡寫地道,“她又是在正院養大的庶女,說起來也算是半個嫡出身了。自己一個人就是一個大跨院,比起在這裡住的破屋子,差得那是多得多了。”

  正院庶女,這裡頭蘊含著的意義善桐也不是不清楚的。想到楊棋在西北時,穿著打扮都難免帶了落魄,唯獨談吐尚好,此時卻已經儼然是換上了華服,在江南的錦繡園林中徐徐穿行。善桐的目光不禁就悠遠了起來。在她的想像中,小四房的主母,既然已經是總督府的一品夫人,又容下了那許多的姨娘同庶女,自然是大度寬容到了十二萬分,將楊棋養在正院,雖不說處處能和嫡女一樣,但至少同嫡女也差不得幾分。楊棋的日子,理當是過得同夢中天堂一樣,處處歡聲笑語,堆錦著繡到了十二萬分。又哪裡像是在西北的自己,雖說比京城要自由了好些,但四品人家的閨女,鄰居就是農戶,往來的都是一口黃牙,打扮寒酸的鄉人……

  “但我想。”許鳳佳醇厚的聲音,又將她自這無邊無際,略帶了酸意的遐想中驚醒了,這少年郎靜靜地道。“她恐怕更羨慕你些。”

  善桐頓時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怕已經露到了面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桂含春和小四房之間可能的婚事,又是一陣酸楚,襲上心頭。她輕聲說,“我沒羨慕她,我就是……”

  話說到這裡,她忽然又想到了許鳳佳的身份:堂堂的世子爺,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女兒的心事,此時他自己也惆悵得很,這才將心事吐露了少許。只是他的心事泄露出來,是他的風流,自己的心事一經泄露,就是高攀。男兒和女兒,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改了口。

  “我就是覺得,你要是喜歡,你就去求嘛。都說你本事大得很,很多事,連你都做不到,還有誰做得到呢?”

  她又戲謔地沖許鳳佳擠了擠眼睛,便不再理會他,而是催馬上前,迎著諸燕生問道,“諸大哥,你什麼時候動身呀?總要把好消息傳給家裡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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