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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痛道:“慎妃娘娘華年殤逝,當日之事臣女只願永遠忘懷。”

  皇后嘆道:“這麼多年,她的氣性一點沒改,還是這樣想不開。”我低頭不語,只是在袖中轉著左手食指上的桂紋碧璽戒指。皇后又道:“聽聞陛下那一日本來要冊封你?”

  我如實答道:“陛下只是隨口問了一句,談不上要冊封。”

  皇后笑道:“倘若當時慎妃不在,你會如何作答?”不待我回答,她又道,“如今昱嬪有孕,穎嬪又被瑣事絆住。待陛下回宮,本宮會進言,封你為嬪。你願意麼?”

  我嘆道:“臣女不願意。”

  皇后似乎大為意外:“為何?”

  我微微一笑:“臣女志不在此。只希望能平安出宮,侍奉雙親到老。”

  皇后頷首道:“人各有志,本宮不會勉強你。日後陛下或許還會問你,你可要想好。”

  我出身熙平長公主府,是不折不扣的驍王黨餘孽,便是恩寵再深,也不可能升居高位。即便將來我生了皇子,這孩子也絕無可能成為皇太子。穎嬪亦是。所以我和史易珠,是皇后眼中妃嬪的最好人選。我微一冷笑:“是臣女福薄。”

  “福薄?”這兩個字輕得像被陽光化去的雪片,從她蒼白的雙唇中輕輕迸出,似是玩味。“本宮有時候很想知道,倘若是周貴妃做了皇后,那會如何?”

  我一怔:“貴妃已然離宮了。”

  皇后恍若無聞:“她若成了皇后,陛下待她還會像從前一樣好麼?”

  這問題聽來不但愚蠢,而且無聊,更有一種自欺欺人的意味。痴情之人總以為自己只在意真情,實則情之一字本是一道聚散無常的絢麗迷煙,真正讓人執著又不甘的,是煙霧之後的種種不堪。連皇后亦不能免俗。“臣女不知。”

  皇后道:“她最知道他的性子,所以她走了,是不是?”

  自從慎妃因擅論貴妃而自盡,周淵的名字和身份便是這宮裡誰也不願提起的禁忌,甚至在無人之處、私語之時,也絕口不提。皇后近乎囈語的自問,我無從回答。忽聽皇后的口氣由虛而實,似從雲端落地:“慎妃不過隨意談了兩句貴妃出走之事,陛下即便生氣,也不會真拿慎妃如何,不過關幾天,看在弘陽郡王的份上,也會放她出來。她何至於急著自盡?不是太不通了麼?”

  我心中一沉。自蘇燕燕被帶去掖庭屬,皇后終是對慎嬪的死起疑了。然而這句話我不能不答,只得倉促道:“娘娘所言有理。”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果然聽得皇后追問道:“那麼依你看,慎妃究竟因何自盡?”

  我寧定片刻,坦然道:“臣女斗膽猜測,慎妃娘娘是因惠仙之死,一時悲痛愧悔,才想不開。”

  皇后睨我一眼,冷冷一笑。我視若無睹,緩緩添了茶水。皇后端起茶盞,忽又問道:“你的雙親如今已經脫籍,現下以何為生?”

  我恭敬道:“臣女的雙親,現下依舊為熙平長公主殿下效力。”

  皇后道:“以你的聰明才學,想來尊親必定不凡。既已脫籍,何不去科考?好好謀劃一個前程?為何甘心為奴為婢?”

  皇后這話,明是問父親,實際卻是指著熙平長公主。我笑道:“臣女的父親只是略通文墨,識得幾個字罷了。正因如此,啟蒙之後,父親便請了夫子教授臣女,後來才能做柔桑縣主的侍讀。父親最精通算術,做個管家正好,若去科考,還遠遠不夠。”

  皇后道:“你家中還有兄弟麼?”

  我答道:“臣女有一個弟弟,小臣女三歲。”

  皇后沉吟道:“三歲,如今十三四歲,正是讀書的年紀。”

  我笑道:“臣女的兄弟的確在讀書,臣女一家都盼望他能早日成才。”

  皇后微笑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答道:“臣女的弟弟名叫朱雲。”

  “雲?”皇后掩口一笑,意味深長道,“你名機,他叫雲,是仿著陸機陸雲兄弟起的名字麼?”

  我一怔:“娘娘說笑。臣女姐弟怎能與陸氏兄弟相較?”

  皇后笑道:“陸機被人譖殺,臨死之前,說什麼來著?”

  西庭梨花,其可浣囊乎?這話已在我心中過了千萬次。此刻再以陸機陸雲之事譏諷與敲打只會顯得遲鈍和可笑。我一哂,淡然道:“華亭鶴唳,豈可復聞也。”

  與皇后閒談幾句,便遇見穎嬪來回事,於是我趁機告退。皇后笑道:“她一來,你便走,多無趣。”我只得又坐了下來。穎嬪端端正正行了一禮,笑道:“巧了,姐姐也在。”

  穎嬪穿一件牙白色大毛斗篷,捧著一隻鏤蓋紫銅小手爐。皇后親切地拉過她的手,輕輕一握,笑道:“手倒不冷。陛下要南下,又趕上慎妃之事,聽說你忙得很,還著了風寒。如今可好了麼?”

  穎嬪道:“臣妾不過是小恙,飲了兩劑藥也就好了。謝娘娘關懷。”

  皇后道:“既然身子不好,就不用總來本宮這裡回事。凡事你自己想著辦,拿不準的,還有內阜院。閒了要善自保養才是。”

  穎嬪道:“娘娘才是後宮之主,臣妾不敢擅專。只因昱嬪姐姐有孕,周身不適,且心情鬱郁。今日遣了姑姑告訴臣妾,想接母親和妹妹入宮住些日子。此事沒有先例,還請娘娘示下。”

  皇后嘆道:“難為她了,剛剛懷孕,陛下就出宮去了。心情鬱郁,對孩子也不好,便准她母妹入宮陪伴她些日子。”

  穎嬪遲疑道:“這……臣妾以為不妥。咸平十年,娘娘生育華陽公主時,險被行刺。如此兇險,也沒有請太夫人入宮陪伴。昱嬪姐姐不過在嬪位,待遇怎能越過娘娘?”

  皇后笑道:“昱嬪還不到十七歲,又是頭一胎,何必用宮規拘束她,叫她不痛快?”

  穎嬪欠身道:“娘娘仁慈。還有一事,張氏病死了。”

  皇后愕然道:“張氏?”

  穎嬪道:“便是前幾個月被貶出宮的張女御。”

  皇后恍然道:“原來是她。”

  穎嬪道:“張氏被廢出宮,如今病死。如何處置,也沒有先例。請娘娘示下。”

  皇后的笑意酸澀和無奈:“年紀輕輕的,也甚是可憐。既然被廢,也就不能追封。賜裝裹棺木,賞兩倍的銀子,她素日的穿戴賞賜,都交給她父母帶出宮吧。”

  穎嬪道:“娘娘待下仁厚,臣妾先代張氏的父母謝過娘娘恩典。”

  皇后微笑道:“不必謝。即使本宮不說,易珠也會善待張氏的。”

  穎嬪笑道:“臣妾只知照規矩辦事,這賞賜恩典的事情,臣妾可辦不來。”眾人都笑了。只聽穎嬪又道:“今天大將軍府的人進宮來討天池人參。可是御藥院說,因與北燕打仗,天池人參這兩年都沒有貢上來,宮裡也所剩不多,若給了大將軍府,恐怕宮裡要用時便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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