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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馨頓時紅了臉,“是奴婢辦事不力。”

  我笑道:“姑姑究竟是如何與蘇姑娘說的?”

  芳馨道:“奴婢命綠萼向蘇姑娘請教圍魏救趙和秦將白起的生平。蘇姑娘是做過侍讀女巡的,學問好,又機警。皇后又是聰明絕頂的人,奴婢以為皇后娘娘定會知道的。如此看來,恐怕蘇姑娘當作笑談,並沒有稟告皇后娘娘。是奴婢太膽小,說得還不夠明白。”說著低頭不敢看我。

  蘇燕燕。原來如此,當真如此。

  我微微一笑:“不露痕跡,做得好。”

  芳馨詫異道:“姑娘不怪奴婢?”

  我笑道:“若不放心,我也不能將這件要緊的差事交給姑姑。姑姑做得很好,若換了我,也不能這樣又明白又隱晦了。”芳馨始終不解。

  從前查嘉秬的命案時,蘇燕燕送給我的荷包中繡了翟恩仙的住址,使我及時拿到了真兇。當時我便懷疑她是當年暗害陸皇后的主謀送進宮來的內應。後來她被軟禁在景園的霽清軒中時,那殺害皇太子的主謀不惜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救下她的性命。

  如今我借陸大將軍之事,稍稍一試,便知道蘇燕燕究竟忠於何人。

  忽見小錢從外面走了進來,行個禮道:“啟稟大人,守坤宮的蘇姑娘被新任的掖庭令帶走了。”

  我奇道:“新任的掖庭令?不是說,李瑞在掖庭左丞上任滿一年,便擢升為掖庭令麼?”

  小錢愁眉苦臉道:“聽說是陛下在南方下旨回京,忽然任命的。是一位姓施的大人。這位大人一上任,便將慎妃娘娘先前所住的歷星樓翻了個底朝天,又問慎妃娘娘自裁前見過誰?”

  我霍地站起,“是蘇姑娘嗎?”

  小錢道:“聽說那會兒簡公公正在歷星樓宣旨,遇見蘇姑娘拿了兩隻玉瓶,從慎妃娘娘的房裡出來。”

  蘇燕燕去過慎妃的寢室,後來慎妃便自盡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忙問:“那蘇姑娘自己怎麼說?”

  小錢道:“蘇姑娘如今已經去了掖庭屬。奴婢趕忙向李大人打聽了,蘇姑娘說,那天她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給章華宮新封的靜姝娘娘送賞,便順路去歷星樓拿兩件從前放在慎妃娘娘那的玉瓶。並沒有說什麼,拿了玉瓶便出來了。”

  我又問:“她去拿玉瓶,是皇后的意思麼?”

  小錢道:“聽李大人說,是她自作主張,順道去的。”

  皇帝終於開始疑心了。他已經等不及回宮來查,立刻任命了一個自己信得過的掖庭令嚴查此事。蘇燕燕是皇后的貼身侍婢,已被眾人視作皇后的心腹。她在慎妃臨死前與慎妃單獨攀談過,皇后自然不能免除教唆慎妃自盡的嫌疑。

  連環策!這連環之計,終有一環能致皇后於死命。

  我冷笑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芳馨接過空碗,擔憂道:“姑娘,陛下是已經起疑了麼?”

  我嘆道:“他不起疑,那才怪呢!我原想著他去了南方,大約會緩一陣子再查。想不到他如此雷厲風行。”

  芳馨道:“姑娘,陛下會疑心到咱們漱玉齋麼?”

  我心頭一顫,定定看著她道:“一定會的。到時候,姑姑和綠萼、小錢,還有所有服侍我的宮人……全會被抓去掖庭屬審問。蘇姑娘都逃不過去的,咱們也都過不去。不但是我,連長寧宮劉女史身邊的人,甚至弘陽郡王身邊的人,都會去掖庭屬走一遭。姑姑,你怕麼?”

  我本以為芳馨多少會有一絲害怕和慌亂,誰知她只是眉心一聳,隨即澹然道:“奴婢不怕。”連她手中的空碗都沒有半分顫抖。

  我欣慰道:“為何?”

  芳馨道:“姑娘是最敬重慎妃娘娘的,怎可能教唆她自盡?姑娘沒有做過,奴婢問心無愧。因此奴婢不怕。”

  我將雙眼隱在藤蘿的陰影之中:“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芳馨一笑:“人生在世,誰也不能在所有的事情上永遠問心無愧。只要姑娘對慎妃自裁這件事情不知情,奴婢便不怕掖庭屬的審問和酷刑。若掖庭屬問奴婢旁的事情,奴婢只見到姑娘是女中君子,行事坦蕩無懼,奴婢從沒有見姑娘做過不端之事。”

  我愕然。我自是問心有愧,哪怕在慎妃的事情上。芳馨跟隨我多年,又一向見事通透。雖然我從沒有對她說過什麼,但她對我和她之間的事情當不是完全無知的。不然那一次,司刑鄭新在御書房說起舞陽君詛咒我的事情,芳馨怎能答得如此契合皇帝的心意與她的本意?

  猜忌和信任互相依靠,又相互檢視。我不由問道:“姑姑,你究竟是誰?”

  芳馨一怔,道:“姑娘說什麼?”

  我緩緩道:“你究竟是誰?你究竟……為何來服侍我?”

  芳馨道:“奴婢來服侍姑娘,是內阜院安排的。”說罷溫柔一笑,“姑娘是不高興奴婢服侍麼?”

  我感激道:“不,我要多謝姑姑這些年的陪伴才是。”

  芳馨的語氣柔婉而堅韌:“那姑娘就要相信奴婢。奴婢問心無愧,不怕去掖庭屬走一回。”

  我握一握她的指尖道:“我知道。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去掖庭屬受苦。我若不能想法子救你們,我便去陪你們。”

  芳馨道:“那怎麼行?”

  我笑道:“無妨。陛下說不定會將我一起拿到掖庭屬去問,到那時,我便是不想陪你們也不行了。姑姑不怕,我自也不怕。”

  芳馨眼中淚光一閃:“還記得姑娘入宮那一日,便對奴婢說,宮中長日漫漫,奴婢與姑娘是一體的,當禍福與共。”

  我頷首道:“不錯,咱們是一體的。不論禍福,也都會過去的。”

  午膳後,我去看望皇后。皇后正在後花園中閒坐,笑盈盈地看著四歲的華陽公主跳舞。兩歲的祁陽公主坐在辱母的膝上拍著小手。隆冬時分,水仙開得正好,寒香清遠宜人。

  華陽公主身著流朱色錦襖,胸前懸著一枚黃澄澄的長命金鎖,站在一簇淺金色蠟梅前,宛若眾星環繞著一枚紅月亮。再過兩日便是她四周歲的生辰,想必宮中又有一番熱鬧。

  皇后身著胭脂色短襖,雪白的風毛撲在臉上,顯得面色青白,肌膚薄脆,似一張一戳就破的面具。在艷陽之下,這青冷病色像一道鐵柵,死死鎖住目中充滿母愛的笑意。

  我上前行禮。皇后笑道:“你來得正好。本宮被這些孩子纏得實在沒有辦法了。你是最會哄孩子的,既來了,便說一個故事與她們聽聽,哄她們午睡。”說著將華陽公主抱在膝上。我隨口說了一則寓言,兩個辱母連忙將公主都抱了下去。

  一時間花園裡只剩了皇后與我,穆仙和芳馨遠遠侍立。我依禮問候了皇后和兩位公主,皇后也問了兩句慎妃出殯的情形。我正欲告辭,忽聽皇后道:“聽聞慎妃出事的那一日,陛下召你去半雲亭伴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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