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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馨笑道:“怎麼是笑話姑娘?實實出自我的真心,不信姑娘只管問大人。”

  我笑道:“姑姑說得很是。從前就很好看,如今成了大姑娘,更見安靜穩重了。”

  芸兒低頭一笑,欠身道:“謝大人讚賞。”

  我見她落落大方,心下甚喜:“殿下正在午歇,你也不在跟前伺候,一會兒他醒了見不到你,心裡又不自在了。”

  芸兒笑道:“大人放心,去年新來的兩位妹妹已經知道怎麼服侍了,殿下也很相信她們。”

  我點頭微笑:“那便好。”

  芸兒忽而放緩了口氣,嘆息道:“說起那兩位妹妹,真真是時運好。若一不小心被分去了皇太子或幾位公主那裡,如今恐怕都不在宮裡了。”

  去年春天冊封皇太子時,為每位皇子公主添了兩個七八歲的宮女,因為年齡相近,都是貼身服侍的玩伴。皇子公主暴斃後,一併被關進了掖庭獄,後因年紀小,杖刑之後都趕出宮去了,據說有兩個已經殘廢了。想起這些,我憮然不語。芸兒察言觀色,忽又微微一笑:“殿下常和奴婢說,長寧宮上下能平安無事,都是大人肯時時教導的緣故。”

  她時嘆時笑,便如一片薄雲掠過明月一般輕快自然。我不覺笑道:“那是夫子教得好。”

  芸兒語笑嫣然:“大人可不就是夫子麼,是女夫子!”侍立在後的芳馨和綠萼頓時都笑了起來,都道:“還是芸姑娘說得貼切。”

  我笑道:“好了。別光顧著說笑,說正事要緊。”

  芸兒笑道:“到了大人這裡,芸兒便覺得是回了家,所以多嘴說笑兩句,大人可不要見怪。”

  芳馨掩口笑道:“芸姑娘這樣一張巧嘴,誰捨得怪罪?”

  芸兒笑道:“前一陣子大人贈予殿下的兩錠香墨,殿下用著很好。如今用完了,殿下遣奴婢來請問大人,那香墨可還有麼?”

  我笑道:“那墨錠是去年於姑娘送給我的,一共只得四錠。如今還剩兩錠,都交給你帶去吧。綠萼,去尋出來,包好了交給芸姑娘。”又向芸兒道,“只可惜沒有多的了。”

  綠萼去外間尋了許久,回來時卻拿了四錠香墨,笑道:“奴婢本來只在柜子里尋得一錠,誰知紫菡進來了,說於姑娘的大箱子裡還有五錠。奴婢便自作主張拿了三錠過來。”

  芳馨笑道:“果然姑娘的物事,紫菡最是一清二楚的。”

  芸兒湊趣笑道:“大人身邊,自然都是得力的。綠萼姐姐最妥帖,紫菡姐姐最細心。殿下還常夸芳馨姑姑深明大義呢。”

  芳馨和綠萼相視笑道:“這奴婢們可不敢當。”

  我笑道:“殿下身邊,自然你是第一個得力之人,將來開府了,必是要跟著去王府的。也不枉你姑媽一心一意地為你打算。”

  芸兒紅了臉,低低道:“奴婢的姑母待奴婢如親生母親一般。”

  我對綠萼道:“把箱子裡剩下的兩錠也拿來。那墨放久了,香氣便散了,壓在那裡也是白白浪費了。”

  綠萼連忙取了來,親自用素帛絹子包好了,放在小木箱中,又叫了一個小內監捧著,跟芸兒回去。芸兒道了謝,又道:“殿下還說,今天晚膳後想來和大人一道讀書。”

  我忙恭謹道:“請回稟殿下,臣女恭候。”芸兒莞爾一笑,道了謝行禮而去。

  芳馨笑道:“從前總是見李嬤嬤和芸兒兩個霸著殿下,如今也肯讓那兩個新來的小丫頭服侍了。”

  我腦仁沉痛,揉一揉太陽穴道:“殿下是郡王,若不犯錯,將來至少也是個親王,想必侍妾不少,怎可能專寵一人。殿下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他是認準了一件事、一個人便不更改的。對我如是,對芸兒更是。那兩個小丫頭即便貼身服侍,在殿下心中,又怎能和芸兒相較?”

  綠萼知道我要午歇,便先去寢殿鋪被。芳馨扶起我道:“如此說來,那李氏姑侄倒有幾分見識。”

  我笑道:“當年我進宮不過五六日,和李嬤嬤只見過三四次,她敢趁王氏帶殿下去益園玩耍的工夫,到我的靈修殿來,將芸兒託付於我。這個李嬤嬤,眼明心亮得很。”

  芳馨道:“這也要姑娘肯成全她。若不是姑娘教芸兒讀了三年書,她哪裡就和殿下這樣親近了?”

  我在悠然殿門口停了一停,伸手挽過一縷陽光,笑容亦如過午入殿的日光一般短促:“誰成全她都不如她自己成全自己。她有心向學,即使我不教她,她也必有所成。”

  芳馨沉吟道:“這樣說來,她必是有山雀變鳳凰的一日。”

  我忽然想起長公主的一句話,遂淡淡道:“姑姑難道沒有聽過,天助自助者麼?”

  晚膳後,高曜一來便將芳馨和芸兒等人全都遣了出去。我親自奉茶,笑問道:“殿下來得也太快了些。外面還冷,才用過晚膳,仔細灌了一肚子風,又要肚子疼了。”

  高曜笑道:“父皇新納了一位女御,宮裡的風都是又暖又香的。倒不如晚間的穿堂風,又乾淨又痛快。”

  高曜已近九歲,自從皇太子薨逝,他說話也越發辛辣了。我微笑道:“香風一吹,自然大家也就鬆快了,倒也不失為好風。”

  高曜忽然斂了笑容,肅然道:“姐姐,母后是不是失寵了?”我這才發現,他這一笑一收,酷似芸兒。

  我怔了片刻,斜身倚在雲錦粟米靠枕上:“殿下這兩天沒有去守坤宮請安麼?”

  高曜道:“聽聞前幾天刑部在查舞陽君的罪行,孤不便去。後來又聽聞陸將軍立功了,這才敢去賀一賀。母后的精神不如往日了,連帶著守坤宮的風都冷了,果然是君恩無常。”

  我默然不語。高曜忽壓低了聲音道:“孤有一件事一直想請教姐姐。孤聽人說,舞陽君在外面指示奚檜和小蝦兒殺了義陽皇姐她們,此事……會是母后授意的麼?”

  我知道皇后冤屈,卻不能對高曜明言:“此事刑部已在查探,還是不要妄自揣測,安心等候結案便好。”

  高曜微微冷笑:“姐姐越來越會說官話了。依孤看,這件事情當不是母后的意思。”

  我笑道:“殿下何出此言?”

  高曜道:“母后性情堅忍,謹慎自持,一向善待眾人,怎會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故此孤猜想,這件事情只是舞陽君不知聽了誰的唆使,自作主張罷了。”

  我沉靜道:“世人都說,皇太子殿下的生母深受皇恩,地位尊崇,不過一人之下。天長日久,必定後位易主。皇后這才痛下決斷,哪怕舍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要扳倒貴妃,日後扶立養子為太子。連聖上都信了幾分,怎麼殿下倒很相信皇后?”

  高曜嘆道:“皇太子哥哥薨逝的那天晚上,孤雖在清涼寺,可也聽說母后從武庫匆匆趕回,送了皇兄最後一程。母后抱著皇兄痛哭良久,又親自為皇兄擦身子、換衣裳,直到天明才回宮歇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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