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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思還在啟邢二人比劍的事上,便隨口答道:“白衣。”

  綠萼為我梳好髮髻,束以銀環,正捧著菱花鏡前後比照,忽見紅葉捧了早膳進來。請過安,她迫不及待地問道:“聽說啟姑娘和邢姑娘比劍,我竟錯過了!究竟是誰勝了?”

  綠萼笑道:“我不識劍術,不知道是誰贏了。”

  紅葉轉而眼巴巴地望著我。我放下菱花鏡,笑道:“我也不懂。”

  早膳後,我倚在榻上閉目養神。綠萼坐在桌邊,飛針走線繡著一朵桃花。不一時,芳馨領了兩個小內監進來,兩人都背著包袱,抱著盒子,將臉遮去了半邊,只露出一對笑眼。

  我笑問:“這是什麼?”

  芳馨指著左首內官道:“今天早晨宮門才開,熙平長公主府便來了人,將這些物事交給值房。”又一指右手內官,“這是各宮娘娘賞的。兩宮貴妃都說,以後盡有相見的日子,不必謝恩了。”

  熙平長公主賞下好些衣裳釵環、幾封銀子並幾貫散錢。衣裳多是紫色,我糙糙翻過,也無心細賞,綠萼見我興致不高,故意舉起一隻玫瑰赤金環,讚嘆不已。

  芳馨笑道:“這是守坤宮賞下的。”

  我拿起一支銀鑲瑪瑙黑檀木簪和一串青金石手串,有些愛不釋手。芳馨道:“這兩樣是周貴妃賞的。”我順手將青金石手串籠在腕上,吩咐綠萼將檀木簪子送去錦素房中。又揀了三隻銀環賞給芳馨三人,打發了兩個內侍。餘下物事,命紅葉收了起來。

  一時室中只有我與芳馨二人,她方小心翼翼道:“聽說剛才啟姑娘和邢姑娘練劍,折斷了娘娘賞賜的寶劍。”

  我笑道:“這事姑姑也知道了?”

  芳馨笑道:“名門貴女,仗劍於後宮惡鬥,也可算曠世奇聞了。”

  我淡淡道:“蟬翼劍斷了,邢姑娘還不知怎麼傷心呢。”

  芳馨道:“昨夜邢姑娘對姑娘無禮,今早吃些虧,權當啟姑娘為姑娘出了氣。”

  我撥著青金石珠串,沉吟道:“啟姐姐為人豁達,見機明白,愛憎分明,出手果決,絕非等閒之輩。”

  芳馨道:“姑娘要不要也送一份禮給啟姑娘?以為結交之意。”

  我笑道:“不必了。啟姐姐是言而有信之人,既說要補一份賀禮給我,到時還禮也不遲。”

  芳馨道:“姑娘想得周到。奴婢聽聞邢姑娘和啟姑娘都去東西兩宮請罪了,陸貴妃申斥了兩句,周貴妃倒沒說什麼。邢姑娘臉上很不好看,啟姑娘倒是面不改色。”

  我不禁詫異:“姑姑回粲英宮之前去東西二宮打探過消息?”

  芳馨道:“是。奴婢去兩宮接賞,順路問了宮人,方才知曉。”

  我嘆道:“窺伺主上、泄露宮闈密語乃是大罪。我知道姑姑待我好,此事還當謹慎。”

  芳馨頓時滿面通紅,垂首道:“姑娘顧慮的是,奴婢疏忽了。請姑娘恕罪。”

  說話間,錦素親自送了回禮來,是一隻桂紋鑲碧璽銀戒指。我道了謝,命紅葉收在妝奩里。

  只見她一身水色綢衫,繫著青玉環,恬然清簡,一洗蕭索之氣。“本該是我先來看姐姐,不想與母親說話,竟遲了。聽說我剛走,邢姑娘就與啟姐姐比試劍法,好好的兩柄寶劍都折了。都說是平手,可俗語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總該分個勝負才是。”

  我在錦素耳邊輕言數語,錦素一驚:“竟是這樣?!”

  我笑道:“我猜的,妹妹權且一聽,不可當真。”

  錦素沉思片刻,嘆道:“我就說,啟姐姐那樣玲瓏剔透的一個人,一定是有驚人藝業的。她只是無心進宮,不然,哪裡能輪到我們呢。”

  不多時,紅葉與若葵來請行。我與錦素出了粲英宮的正門,向右走到東一街。抬眼只見啟春和採薇並肩走在最前面,後面是封若水和徐嘉秬,邢茜儀和史易珠一前一後扶著丫頭緩緩而行。我見徐嘉秬和史易珠的身邊各有一位年長宮女陪伴,正如我身邊有芳馨一般,卻始終不見錦素身邊也有這樣的人。於是問道:“怎麼不見服侍妹妹的執事姑姑?”

  錦素笑靨如花:“不瞞姐姐說,周貴妃開恩,免了母親在藏珍閣的雜役,從此以後單陪著我。我也是今早去向母親請安才知道的。”

  我衷心道喜,亦不覺觸動思母情腸:“妹妹總算苦盡甘來。”

  我二人緩緩向南行。只見右側宮牆比左側略高,一簇梧桐枝葉探出牆外,黃綠樹葉似小兒手掌般嬌嫩。風中飄拂著淡淡香氣,隱有嚶嚶鳥語、啾啾玉鳴。錦素盡力一嗅,沉醉道:“這是守坤宮花園裡紫牡丹的香氣。守坤宮的花園不同於御花園,裡面單種牡丹,以魏紫和小魏紫為最。”

  我笑道:“牡丹由四色而百色,百般顏色百般香,乃花中之王,正合皇后的身份。”

  錦素望著頭頂一道湛藍的天空,嚮往道:“過去我從未踏足過守坤宮。有好幾次,我走到這裡,還聽見過花園裡的笑聲。如今,我也能去了。”說著加快腳步向右一轉,到了守坤宮南門。

  我和錦素最後才到,宮門外已滿滿站了幾十人。我不禁問道:“平日裡都是在宮門外候著請安的麼?”

  芳馨亦是不解:“若皇后肯見,都是請進去奉茶等候的,今天著實有些奇怪。”

  守坤宮內走出一位執事宮女,約莫三十五六,高髻金環,面容清秀。芳馨低聲道:“這是守坤宮的執事桂旗。”

  桂旗福一福道:“皇后今日有事,便不見了。各位請回,無事的都出宮去吧。”

  眾人同聲應了。史易珠的姑姑辛夷拉住桂旗道:“皇后娘娘莫不是病了?”

  桂旗笑道:“皇后去濟慈宮向太后請安了。”

  芳馨道:“姑娘回去吧。皇后雖然不見,恐怕陸貴妃還有什麼旨意下來。”我和錦素相視一眼,攜手同歸。

  用過午膳,我照例歇午覺。昨晚睡得遲,今晨又醒得早,黑甜一覺睡到申時一刻方醒。綠萼一面梳頭一面道:“午膳後啟姑娘、謝姑娘與邢姑娘都走了。啟姑娘和謝姑娘來道別,見姑娘睡著,就沒叫醒。”

  我點點頭,指著妝檯上一隻長扁錦盒道:“這是什麼?”

  綠萼笑盈盈地打開錦盒,只見八顆水滴狀青金石墜裾並排躺著,鮮艷的琉璃紺青色上揮灑點點金斑,鑲以銀托,確是上品。綠萼讚嘆道:“真好看!”

  我笑道:“這是誰送來的?”

  綠萼道:“這是封姑娘親自送來的,說姑娘醒了還要親來拜訪。”見我沉吟不語,又道,“姑娘是過去呢,還是奴婢去封姑娘那邊知會一聲?”

  我從鏡中看她一眼,笑道:“你先去泡壺好茶來,然後去請封姑娘過來喝茶。”綠萼應聲去了。

  封若水從未與我說過話,今日忽然送了這樣貴重的禮物來,不知是何用意。春天的陽光溫暖蓬勃,不似夏日的焦灼與冬日的淡薄,亦無秋涼的蕭索。我倚在榻上仰望晴朗的天空,一隻雲雀正停在對面的房檐上,悠然顧盼。昨日此時,我甫別長主,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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