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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聽門外綠萼道:“封姑娘來了。”話音未落,封若水款款而入。只見她一身櫻桃紅平金團花襦裙,珠翠滿頭,光耀炫目,與昨日清雅端莊的少女判若兩人。她的嬌艷,亦不在史易珠之下。

  禮畢,封若水笑道:“我瞧姐姐喜歡青金石,故自作主張送了那套璆琳鑲銀的墜裾。不知姐姐喜歡麼?”

  我忙道謝,說道:“小妹最愛青金石。封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封若水道:“昨日見姐姐戴了一支青金石花簪,今日又見姐姐腕上也戴著一串,故此猜測。恰好我這裡有一套墜裾,成色尚可,就送給姐姐,也不算辜負了。”

  我笑道:“姑娘真是觀人入微。昨日在殿上,幸聆姑娘高作,甚為傾慕,只是未敢高攀。早知姑娘這般平和,小妹就該早去拜望。如今勞動姑娘過來,愧不敢當。”

  封若水淡淡一笑:“你我同殿遴選,並無高下之分。姐姐多慮。”

  我笑道:“未知姑娘有何見教?”

  封若水道:“並無特別之事。只想著我今日就要出宮,卻還未與姐姐談說一二,深以為憾。故特來拜訪。”於是相對飲茶,談了幾句詩文。忽聽封若水的小丫頭在門外道:“姑娘,府里的車已到修德門外,該啟程了。”

  封若水望望天色,起身告辭。我忙起身相送。她一隻腳已在門坎外,忽然回首道:“我心中有個疑惑,還請姐姐開解。”

  我笑道:“封姑娘請說。”

  封若水笑道:“今晨見啟姑娘和邢姑娘比劍,才知道詩文上所寫,並非一味浮誇。斗膽請問姐姐,啟姑娘和邢姑娘,究竟是誰的劍術更高明?”

  我笑道:“難道她們二位的劍術不是一般高明麼?即使有高下,也在伯仲之間。”

  封若水笑笑,不置一詞。走到庭院中,她仍向我的窗口望了一眼,恰好我也站在窗前目送她。目光相接,俱是一笑。她款款而去,似一朵嬌艷無匹的牡丹,悠然盛開於美好的春日。

  這兩日,我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的繁華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連風中各種鮮花嫩糙的香氣都那麼逼真。想起適才午睡的夢境,我白髮蒼蒼,錦素卻仍是十二歲的模樣。不知是如今的我夢見了年老的我,還是年老的我夢見了如今的我。

  這一日,粲英宮中的人去了一半。

  直到晚膳時分,皇后與兩位貴妃也沒有旨意下來。晚間,我去錦素的房裡看她寫字。

  錦素以行書抄寫《莊子·齊物篇》,有一句沒一句地念著。待寫到“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一句,我看那“蝶”字寫得尤為傳神,翩然似展翼飄飛,不禁想起了日間的夢境。

  寫畢,錦素仔細將筆洗淨,擱在青釉刻花筆山上。若蘭與若葵一左一右提起錦素寫過的紙張,錦素撫頜細細推敲。我則在一旁繡著綠萼日間只繡了一半的桃花瓣。待墨跡幹了,錦素命人收起,這才坐下陪我飲茶。

  錦素道:“今天啟姐姐和謝姑娘府里早早來接,啟姐姐顧不得向姐姐告別,就先走了。她囑咐我向姐姐致歉。”

  我不禁紅了臉道:“是我貪睡了。”

  錦素側身在銅盆中洗去手上的墨漬,一面笑道:“姐姐睡著的時候,封姑娘也親自去姐姐屋子裡送東西,後來又到我屋裡來,送了我一方銀絲龜紋硯。”說著打開地上的錦盒,內中是一尺見方、厚約三寸的大硯台。一絲雕花也無,銀絲龜紋卻甚是鮮亮,果真是一方好硯。

  只聽錦素又道:“我也沒什麼回禮的,便寫了一幅字送給她。不知她送了什麼給姐姐,姐姐又回了什麼給她?”

  我微笑道:“封姑娘送了一套青金石墜裾給我,我並沒有回禮。”

  錦素奇道:“姐姐為何不回禮?”

  我笑道:“我們在宮裡,她在宮外,是外臣。便是啟姐姐她們,也要避忌幾分。”

  錦素失聲道:“如此看來,是我慮事不周,不該回贈那幅字給她。”

  我笑道:“閨中女兒互贈玩物,倒也不必太當真。只是這方硯台太過名貴,還是收起為好。若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去,恐怕要生事端。”

  錦素連忙合上錦盒:“妹妹一定不用。”

  第二日,我被封為從七品女巡。我與錦素、史易珠、徐嘉秬三人齊齊跪在凝萃殿中,高舉雙手接過官告[16],三呼萬歲,方才起身。內侍走後,芳馨鄭重收起官告。不多時,守坤宮的桂旗來傳皇后旨意,賜我居住長寧宮西配殿,主殿啟祥殿由五歲的皇子高曜居住。

  回屋後,芳馨扶我在上坐好,攜紅葉與綠萼在下磕頭。我忙扶三人起來。

  紅葉歡喜道:“才剛內阜院又撥了四個丫頭來服侍姑娘,另有四個內侍,都在外候著,要給姑娘請安。”

  芳馨笑斥:“如今該叫大人了,還一口一個姑娘地混叫。”

  我忙道:“姑娘很好,以後還這樣叫。”

  眾人禮畢,已近午時,我吩咐紅葉:“你去看看於姑娘在做什麼,就說我要去看她,問她得空麼。”不一時,紅葉回道:“於姑娘的母親杜衡姑姑來了,若蘭她們正在收東西。於姑娘說姑娘幾時去都可以。姑娘現在要去麼?”

  我頷首,叫芳馨拿了昨日長公主賞賜的紅寶石花釵做為給杜衡的見面禮。若蘭迎我進去,只見錦素與杜衡正細看官告。見我來了,杜衡忙上前行禮,千恩萬謝地受了花釵。只見她高髻銀環,正是執事宮女的尋常打扮。只是肌膚粗黑,面相衰老,三十如許的年紀,看上去竟老了十歲。

  我拉起錦素的手道:“妹妹大喜。妹妹被封為女巡還是女史?住在哪宮?”

  錦素道:“是從七品女巡,賜居永和宮西殿,永和宮正殿毓福殿賜予皇長子顯居住。”

  我點頭道:“妹妹果然是去服侍周貴妃之子。”

  錦素深深地望著我:“姐姐難道不是去服侍皇后之子麼?”

  天色陰沉,陽光照不透綿綿白雲,風中瀰漫著春日特有的凝澀氣息。我心裡一沉,默默不語。

  錦素輕聲道:“姐姐可知道昨日皇后為何臨時去了太后宮中?”我搖了搖頭。錦素又道:“北燕犯境,聖上要親征,皇后正是為這件事情去了太后宮裡的。”

  我一驚:“這消息可真?”

  錦素道:“這是濟慈宮裡傳出來的,說是因為群臣反對,將官司打到太后那裡去了,太后這才找皇后和貴妃商議。聽說昨夜守坤宮的一個宮人因為打翻了銅盆,被皇后杖責了。”

  我低頭思忖,並不言語。錦素垂頭道:“姐姐,我心裡亂得很。”

  我拍拍她的手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別多想。”我本來是來道喜的,誰知氣氛急轉而下,變得有些尷尬。於是起身道:“馬上要傳膳了,妹妹又忙著搬屋子,我已道過喜,這就回去了。”

  錦素道:“姐姐和我一起用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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