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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喚住她:“妹妹這是去哪?”

  她回眸一笑:“我要去服侍母親起身。”

  我笑道:“妹妹就這麼走了,待會若蘭和若葵醒過來找不到你可要著急了。”

  她搖頭道:“我服侍了母親起身就回來,恐怕那時她們還沒起身呢。”

  我揚一揚手中的白玉櫛:“梳了頭再去不遲,否則走上兩步,簪子該掉下來了。”

  錦素紅了臉:“姐姐言之有理,況且儀容不整,心也不誠。就勞煩姐姐為我梳頭。”

  我從房裡拿了好些束髮銀針,又搬了一個繡墩放在花圃邊,請錦素坐下。我站在錦素身後,就著露水將她的頭髮抿緊,細細盤好,用銀環束緊,還掐了一支素馨花別在她的髮髻上。錦素站起身,對鏡輕撫髮髻上的素馨花,感激道:“多謝姐姐。我去了。”說罷如一隻輕巧的小鹿,幾步便消失在遊廊下。

  我悵然若失。錦素的母親就住在宮中,她有了好消息,可親自向母親報喜,亦可像平常一樣,服侍母親起居,在她面前盡孝。我是沒有這樣的福分了。也不知宮裡有沒有送消息到長公主府去,母親定是一夜無眠了。我無聲嘆息,回身只見邢茜儀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看著我。只見她身著短衫綢褲,身後豎著一柄長劍,想是出來晨練的。

  我行了一禮,她卻並不還禮,只冷冷地看著我:“你還不進去麼?”

  我不解道:“進去做什麼?”

  忽然長劍翻上,瑩瑩一點綠光抵住了我的咽喉。我嚇了一跳,腦中猛然一陣熱浪涌了上來,幾乎站立不穩,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此刻我的神情定是萬分驚恐,聲音也劇烈顫抖起來:“邢姑娘這是何意?”

  邢茜儀輕蔑一笑:“當真無用。”說罷掣回長劍,細細端詳。但見劍身薄韌閃碧,刻著奇異紋路,正是蟬翼劍。邢茜儀並起雙指,虛撫劍身,“我要練劍了,你當迴避才是。”

  我恍然。原來她將我看作偷學劍術的賊人。我甚是惱怒,不覺雙頰似火,遂勉強平伏心神,不甘示弱道:“邢姑娘若不想被人看見,又為何在這裡練劍?”

  忽覺眉間寒氣襲人,蟬翼劍已掠過我的眼帘指住我眉心。雖然我對她的長劍早有防備,但仍是沒有避開。她的語氣和劍氣一般冰冷:“你不怕我的劍?”

  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並起雙指撥開劍尖,冷冷道:“你的劍若用來殺敵,我萬分欽佩。你用它指住一個不會劍術的女子,我只為蟬翼劍一哭!”

  忽聽身後有人輕拍兩掌,嬌聲贊道:“說得好!”

  第六章 白虹蟬翼

  回頭一瞧,只見採薇挽著啟春並肩立在身後。啟春勁裝結束,身後豎著白虹劍。採薇上前拉起我的手:“邢大小姐不許瞧,咱們就看啟姐姐好了。天下會劍術的不止她一個!”

  邢茜儀冷哼一聲,收劍凝立。啟春上前一步,向邢茜儀道:“表妹,我們姐妹也許久沒有一起練劍了。今日就切磋一番如何?”

  邢茜儀微微一笑:“求之不得。”說罷,兩人舉手謙讓,分東西走到庭院中心。躬身互施一禮,鞠淺而僵,幾乎只是點了點頭。

  採薇附在我耳邊輕聲道:“看啟春姐姐怎麼為姐姐出氣。”

  綠萼披了衣裳,睡眼惺忪地走出來,待看到場下兩人各自擺開架勢,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彎鉤曉月,似墨藍天幕一道窺探的裂口。兩人劍尖斜指,蓄勢不發。採薇的小丫頭早將話傳開,上夜的宮女內侍都圍了上來。杜若從粲英宮的值房趕來,見啟邢二人劍指相向,焦急道:“好端端的怎麼打起來?幾位娘娘知道了還了得?”

  採薇忙拉開她:“姑姑莫急,她姐妹二人不過晨起舞劍而已,絕不會讓姑姑為難。”杜若急得滿頭大汗,求了啟春又勸邢茜儀,兩人充耳不聞。

  我不禁好笑。白虹與蟬翼,本該惺惺相惜,不想託了這兩姐妹的福,無端以己之刃,斫彼之鋒。若名劍有魂,合當一哭。正亂著,忽聞雙劍相交,如龍吟鳳嘯,激盪久回。凝萃殿崇棟飛檐,銅鈴啷啷作響。幾隻灰雀驚起,撲稜稜衝上天空。

  但見劍隨影動,兩人身法迅疾。雙劍化成青白兩道弧光,劍氣森冷,砭人肌膚。雖斗得激烈,卻半聲嬌叱也不聞。邢茜儀身姿美妙,啟春招式精奇。宮人們瞠目結舌,掩口驚呼不絕。

  忽聽有人朗聲誦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如羿she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15]我循聲望去,卻是封若水望著場中吟詩。此時史易珠、封若水與徐嘉秬都在門外觀看,但自持身份,並不下場。

  晨間尚有寒氣,啟春與邢茜儀的春衫都已被汗透。利刃無情,數次貼著衣衫和肌膚擦過。這哪裡是切磋劍術,分明是性命相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北面長寧宮和南面思喬宮的宮人都巴巴趕來看熱鬧。忽聽啟春一聲暴喝,一道青光沖天飛起,嗵的一聲落入東北角的青瓷大水缸中。兩人立時罷斗,邢茜儀手執半截蟬翼劍呆在當地,面如死灰。啟春一撫白虹劍,劍尖立時掉落。

  啟春喘息片刻,歉然道:“劍斷了,今日算平手。”

  兩個小內監忙去水缸里撈出半截蟬翼劍,以袖拭乾,雙手奉上。邢茜儀接過劍尖,連手中斷劍一道還入鞘中,淡淡一笑:“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表姐的劍術進境驚人,小妹甘拜下風。”

  啟春笑道:“分明是平手,怎說‘甘拜下風’?此番我要與表妹一道去貴妃面前領罪了。”

  邢茜儀低頭看了看白虹劍掉落的劍尖,目光如風暴盤旋的天色,神情卻淡漠如常:“不必。我的罪,我自去領。”說罷揚長而去。

  採薇興高彩烈地拉起啟春的手,笑道:“啟姐姐你又變厲害了,連邢大小姐也不是你的對手了!”

  啟春收起白虹劍的劍尖:“僥倖罷了。只是折斷了蟬翼劍,得好好賠不是才行。”

  採薇嗔道:“她學藝不精,怨得了誰?啟姐姐可算給玉機姐姐出了一口惡氣!”

  我笑向採薇道:“妹妹不知道,昨日啟春姐姐說敵不過邢姑娘二十招,如今可打嘴了!”

  啟春道:“仗了寶劍而已。”

  採薇笑道:“姐姐何必謙虛,那邢大小姐仗著自己會兩招劍術,常不將人放在眼裡,如今得了這個教訓,要哭出一缸子眼淚來!”

  人群漸漸散去,杜若一臉愧色,上前問安,又道:“姑娘們剛剛住進來,便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奴婢服侍不周。”

  啟春笑道:“姑姑不必害怕,若是貴妃怪罪下來,自然有我。”

  杜若方稍稍鎮定,招呼幾個小宮女滅了廊下的宮燈。我們三人亦各自回房。

  綠萼一進屋便笑:“啟姑娘和邢姑娘的劍法實在太快,奴婢眼都看花了。”見我不答,便從衣櫃裡尋了一襲白衣,又指著我昨天穿的紫衣,“姑娘今天想穿哪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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