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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春道:“寶劍替忠臣鳴冤,才是一柄正氣浩然的好劍。”

  史易珠一直默默不言,這時忽然說道:“以珠寶與美人換得江山,亦屬上算。珠寶可以再取回,只是美人徒增齒歲,未免可惜。在越滅吳的故事裡,臣女最喜歡范蠡。臣女以為春秋一世,論保身全族的智慧,無人能出其上。”

  啟春瞥她一眼:“史姑娘可真是三句不離本行。那陶朱公雖是你家行當的祖宗,可也不用說得好似天下無敵。”

  史易珠倒也不以為忤,只淡淡一笑道:“啟姑娘說的是,小妹失言。”

  封若水道:“史姑娘的話倒也全非虛言。范蠡知道越王勾踐可與之同患難,不可與之同富貴,又覺身以大名行天下,難以久居,故泛海浮桴,以交易有無為生。後世之中,只有留侯張良差可比擬,但留侯也並非棄位而去。天下之間,陶朱公只有一個而已。”

  謝採薇瞟了啟春一眼,笑道:“這陶朱公有何軼事,我還沒聽過呢。封姑娘博學,就說給我們聽聽。”

  眾人都顯得興致勃勃,唯有邢茜儀清冷一笑,甚是不屑。

  陸貴妃亦道:“陶朱公的故事本宮也記得不甚清楚了,就請史姑娘為大家講解一次。”

  史易珠方娓娓道:“范蠡浮海於齊,變姓名耕於海畔,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齊人請他做相國,他卻說:‘居家致千金,居官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懷其重寶,間行以去。到於陶縣,沒過多久,便又資累巨萬。某日,范蠡的中子在楚國殺人,范蠡遣少子持千金去救。夫人不願少子居於長子之上,於是范蠡只好遣了長子去。長子惜金,致中子在楚國被斬。范蠡便道:‘長子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少子生而見我富,豈知財從何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長子不能棄財,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後范蠡老死於陶,世稱陶朱公。”

  錦素道:“這樣有胸襟有見識的男子,也不枉西施隨他一世了。”

  邢茜儀淡淡道:“范蠡將西施送入吳國,任西施在吳宮受苦多年。我倒覺得西施定是投湖死了。隨范蠡泛舟西湖,不過是後人一點悲憫的想像罷了。”

  啟春道:“西施隨范蠡而去,確是後世女兒家的一點痴心罷了。”

  大殿之上都是未嫁閨女,自是不好公然討論范蠡與西施的情事。邢茜儀與啟春的話,雖然冷峻,卻也得體。殿中靜了片刻,眾人紛紛飲茶,呵出溫熱蘭香,權當感慨唏噓。

  良久,方聽貴妃道:“史姑娘的故事甚好。賜文房四寶。封姑娘才情見識俱佳,賞翠玉詩笥一隻,望你日後多有佳作。”封若水和史易珠接了賞賜,深深謝恩。

  第五章 屈伸為靈

  夜深了,芳馨來陂澤殿接我。見我身後的紅葉和綠萼都捧著貴妃賞賜的禮物,頓時雙目一紅,歡喜道:“恭喜姑娘。從此以後,姑娘便是宮中的女官了。能服侍姑娘,是奴婢畢生之幸。”雖極力抑制,她的聲音仍不免顫抖。即使入選,亦不過是小小侍讀,我不明白她為何喜極而泣,更不明白這“畢生之幸”從何而來。

  夜色悠遠,星辰如豆,清風徐徐,槐香滿懷。我凝視片刻,芳馨似感失言,垂頭不語。我微笑道:“姑姑言重。自此之後,我與姑姑便是一體。姑姑可願與我禍福與共?”

  芳馨躬身道:“是。奴婢此身,都是姑娘的了。”說著為我披上斗篷,“晚風涼,姑娘還請添衣。”我道了謝,與她攜手下殿。

  一行人正要出延襄宮,忽聽若蘭在身後道:“奴婢若蘭拜見姑娘。”我回身道:“若蘭姐姐請起。不知何事見教?”

  若蘭笑道:“我們姑娘說,晚上想和姑娘說話,不知道姑娘幾時得空?”

  我點頭道:“你們姑娘愛幾時來便幾時來,我等著她便是。”

  出了延襄宮,向東走到東二街,轉向北行。不多時,但見左首一道側門,上書“思喬宮”三個字。芳馨道:“這是守坤宮東邊的思喬宮,西邊還有遇喬宮,歷來是後宮最尊貴的妃嬪的住所。因為這兩座宮殿分列守坤宮東西,因此宮裡人也叫它們東宮西宮。現今東宮中住的是陸貴妃,西宮中住的是周貴妃。思喬宮北面是粲英宮,姑娘今晚便宿在那裡。”向北一望,只見啟春和謝採薇早已由丫頭扶著進了粲英宮的西側門。

  粲英宮有南北兩進,主殿為凝萃殿。凝萃殿雖整潔,陳設卻十分簡單。我不由問道:“這宮裡一直沒有人住麼?”

  芳馨道:“本朝自太祖始,嬪妃就不多。太祖只有一後一妃,當今聖上也只有一後二妃。因此後面的粲英宮、章華宮、永和宮和長寧宮暫無人居住,日常只留幾個人灑掃罷了。”說著,領我進了北面一進院子,但見後殿空空,東西面各四間廂房。芳馨領我進了西北角的房間。

  南北兩間廂房,中間的小廳里擺著桌椅,上首懸一幅執筆仕女圖,供桌上的青瓷花囊,插滿了清香潔白的素馨花。下首的水曲柳木方桌上,擺著一套青白釉刻花茶具。

  芳馨見南北兩邊廂房都無人居住,便說道:“其他房間都住滿了,只剩下這間,所幸姑娘還是先到的。姑娘就住在南面吧,北邊的廂房靠著角門,到了早晨恐怕有些吵。”

  我點點頭。芳馨吩咐紅葉和綠萼將貴妃賞賜之物搬入房間。但見靠北一張黑漆鑲銅雕花大床,懸著天青帳幔,南面立著妝檯,上擺清漆妝奩。東窗下是長榻,鋪著嶄新的繡褥。

  芳馨笑問:“姑娘看看,這房中的陳設可還滿意麼?”

  我撫著衣柜上的蓮花刻紋,轉頭笑道:“這樣好的房間,我從來都沒住過。”

  芳馨笑道:“是皇后娘娘下旨將粲英宮布置起來的。原來這些廂房都是空的,家什和陳設都是前兩天現從倉庫里尋出來的,有些都是前朝舊物了。只有被褥鋪蓋是奴婢們去年冬天新fèng的。”說著扶我在塌上坐下。

  門外走進四個小宮女,捧著盥盆沐巾,紅葉和綠萼忙上來服侍我更衣沐浴。一切妥當,我便點了一盞燈,一面看書一面等錦素過來。芳馨道:“姑娘明天還要給皇后請安,還是早些歇息吧。”

  我微笑道:“不急。紅葉,你去打聽一下,於姑娘住在哪個屋子裡,問問她在做什麼。”紅葉應聲去了,我又向芳馨道,“我還有話想和姑姑說。”

  芳馨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我笑道:“姑姑先前在宮中可聽到過什麼風聲麼?”

  芳馨一怔:“什麼風聲?”我凝眸不語。芳馨這才醒悟,恭敬道:“姑娘是熙平長公主府推薦進宮的,皇后和兩宮娘娘自然是格外看待的。”

  我笑道:“知道了。”芳馨頓時鬆了口氣。不一時,紅葉進來道:“於姑娘住在東南邊的廂房裡,現正在沐浴。”見我不說話,又問道,“姑娘要安歇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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