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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蕭淑雲一個人呆坐在敞廳裡頭沉默良久,才長長嘆了口氣,而後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苦澀沉痛的笑來。

  這卻是天意如此了,也許從她對那個家生出了無比的憎恨和厭惡後,她和他們的情分,便註定要走到了這種地步了。

  兩行淚順著臉頰慢慢落了下來,蕭淑雲支著頭,閉上眼睛輕輕地啜泣起來。而這個夜裡,已經好幾日不再做噩夢了的蕭淑雲,又一次做起了噩夢。

  夢裡頭,她正躲在父母的窗台下。身後陰風陣陣,毗鄰窗外密密匝匝的竹林,因著涼風卷卷,而發出了各種莫名的詭異聲音。

  而窗子裡面的母親,正在哭嚎,那混雜了各種情緒的絕望痛哭,叫她恨得以頭搶地,悲痛欲絕。而蕭淑雲自己,隔著一面窗子,緊緊捂住了嘴巴,亦是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幾乎要背過身去。

  這樣的父母,是蕭淑雲從來不曾見過的,而從父母口中說出來的那些事情,也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她無法接受,自己的雙親,慈愛親切的背後,竟是長著這麼一副,冰冷無情,惡毒寡義的模樣。她也無法接受,他們結合的背後,竟是背負著那麼一條血淋淋的人命。

  黑雲遮住了彎月,曲折不見盡頭的長廊上,間隔掛起的紅色燈籠,耀出了團團的陰冷紅光。蕭淑雲渾渾噩噩地走著,腳下虛浮,猶如踩在了棉花團上。

  蕭家是嵩陽城裡頭的首富,建得偌大無比,華奢非常的宅院。

  白日裡頭,這宅子恍惚金碧輝煌的瑤池仙宮,叫得人一瞧見,便要起了心生嚮往的心思。

  可到了深夜,當暗無天日的黑色遮住了一切的時候,這座庭院深深的大宅院裡,各色猙獰著鬼臉的黑影,仿佛地獄深處攀爬而出的鬼怪羅剎,穿過漫長無比的黃泉路,一步步來到了這人間地獄裡。而她自己,就是這人間地獄裡頭,本不該存在的一個孽子。

  一陣涼風卷過,蕭淑雲驀然覺得頭暈胸悶,忙虛弱無力的扶著紅色柱子喘了口氣,才又抬起頭,慢慢往前走著。

  遠處,黑夜濃稠如墨,蕭淑雲看著看著,不覺便絕望地笑出了聲來。

  她的父母親,原來竟是潛伏在人群中的惡魔,長著凡人的慈祥的臉龐,可胸腔裡頭,卻是有一顆冷酷無情的心。他們怎麼能,能做下了那般沒有人倫,惡毒狠辣的事情呢?

  跌跌撞撞的,蕭淑雲就來到了祖父母院門前頭。碩大的院子裡有兩棵碩大茂密的梧桐,此時黑壓壓的一片詭異黑影,遮去了本就深沉無光的穹頂。

  蕭淑雲抬起手,曲起手指,正要叩門,上空忽的掠過了幾隻黑鴉來,撲棱著翅膀,飛速穿透了這濃的化不開的夜色,往遠處飛去。

  鴉啼尖銳而悽厲,恐怖又陰森,蕭淑雲僵硬地立在原處,只覺這陰涼無邊的秋風,竟是如此的陰森可怖。

  而眼前,兩扇黑漆大門兒忽而慢慢的打開了,“咯吱咯吱”的響聲,刺穿這沉凝的好似一灘死水一般的夜色。身穿壽衣的祖父母並排而立,就那樣面色青灰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蕭淑雲慢慢縮回了手去,怔怔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面孔上呆滯無光的眼瞳倏然一動,慢慢露出了詭異的冷笑來。

  “你大伯死了,他就是我們唯一的兒子了,要是把這事情捅了出去,殺人是要償命的,到時候他死了,又有誰,能為我們養老送終,摔盆兒披麻呢?更何況,他還是你的親生父親不是?你真箇兒忍心,就叫他去死嗎?”

  那本已遠去的烏鴉,忽的就在耳邊“嘎嘎”的嘶鳴起來,蕭淑雲只覺頭顱裡頭一陣絞疼,她猛的抱住了頭,緊緊閉上了眼睛,就歇斯底里的慘叫了起來。

  幾盞青瓷油燈,將屋子照得通明。

  綠鶯將銅盆裡頭的溫帕子擰了出來,然後捋平,擱在了蕭淑雲的額上。蕭淑雲病了,如今正在發熱,本是雪白的臉皮子,燒得通紅一片。

  “綠鶯姐姐,藥來了。”菊英手裡托著一碗藥,輕手輕腳走了過來。

  綠鶯接了那藥,對菊英說道:“今兒晚上我守著奶奶,你且先去睡,等明個兒,你再來替下了我。”

  菊英自然沒有什麼異議,點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綠鶯又交代道:“和外頭的人說,都歇著去吧,記得叫灶上留著火,留個婆子看著。萬一奶奶醒了,要吃個湯水的,也便宜些。”

  菊英嘴裡應了,這才轉過身走了。

  綠鶯慢慢攪弄著那藥,等著涼的溫熱,才附到蕭淑雲耳邊,輕聲說道:“奶奶,喝藥了。”

  苦澀的湯汁子一勺一勺餵進了口裡,蕭淑雲迷瞪著眼睛,只覺渾身熱得滾燙,好似下一刻,便能要燃燒起來似的。

  等著藥喝完了,綠鶯又拿了帕子給她擦淨了唇角,這才拿下了她額上的濕帕子,又泡在溫水裡頭浸了浸,才擰得半干,又重新擱在了蕭淑雲的額上。

  蕭淑雲燒得唇瓣都起了皮來,目光無神地看著綠鶯,輕聲問道:“郎中說,我這是生得什麼病?”

  綠鶯回道:“說是奶奶素日裡鬱結於心,故而傷了身子,白日裡著了寒氣,晚上又驚了夢,這才一併發作了出來。”

  蕭淑雲一怔,她腦子雖是燒得暈暈乎乎的,可她還是想起來了,那夢裡頭,她恍惚就是秋日裡染了風寒症,那郎中也是說,她是鬱結於心虧了身子,然後吹了寒氣後,才會發作的那般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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