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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的時間很寬裕,要到日落時才收卷。考生們大都還在構思,謝瑾華卻已經在稿紙上洋洋灑灑地往下寫了。皇上見他下筆時特別流暢,很好奇他都寫了些什麼。按說皇上完全可以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走到謝瑾華身邊去看一看。在前幾屆科舉的殿試上,他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但此時的皇上卻又擔心自己靠近後會讓謝瑾華心生壓力。萬一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害到嘴的六元飛走了呢?皇上不敢賭。

  皇上站了起來,又重新坐了下去。

  文和殿的太監對皇上不算了解,認真琢磨了一下,覺得皇上應該不是尿急了。

  其實,皇上雖然看重謝瑾華,但這種看重只是因為他想要把謝瑾華擺出來當個重要吉祥物而已。他治國靠得是能臣,而不是文人。比起謝瑾華,皇上作為一個統治者、領導者,他反而更看好柯祺。

  皇上當然是知道柯祺的。

  當《秋林文報》的策劃書被擺在龍案上時,皇上不看重這份報紙的文學價值,只看重這份報紙的政治價值。因此,雖然謝瑾華是報紙的靈魂人物,皇上卻對藏在幕後負責行政工作的柯祺更感興趣。

  於是,皇上小小地調查了一下柯祺。

  這一查就把憶仙樓查出來了,這如今已是文人心中聚會首選之處的酒樓也是柯祺一手建起來的。然而柯祺這才什麼年紀,竟能當得起一句老謀深算了!尤其是報紙這東西,皇上真不覺得是個小小少年能弄出來的。當然,他更不覺得這些事都是謝家做的按在了柯祺的頭上,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再往前查,《行善記》和柯祺的關係也暴露了,他創造《行善記》的目的當然也暴露了。

  只能說柯祺確實有超過他年紀的眼光和謀略。

  當然,皇上手底下不缺能用的人,他雖看好柯祺,卻也不到非用柯祺不可的程度,所以他有耐心等著柯祺一點一點往上考,而不是立刻把柯祺叫來面聖。但不管怎麼說,柯祺已在皇上心裡掛號了。

  在皇上看來,柯祺這樣年輕,其實完全可以留給太子培養他的班底。

  想到太子,皇上忍不住皺了眉頭。他對太子唯有一點不滿意,那就是太子至今只有一位病怏怏的嫡子。這孩子若是能像李旭那樣健健康康也就算了,偏偏隔三差五就得喝藥,喝得一身都是藥味兒。

  太監恭敬地站在皇上身邊。皇上面色如此古怪,心中有些忐忑,所以皇上到底是不是尿急了啊?

  殿試結束後,考生們依次退場。卷子封存,等到閱卷日才會被打開。

  謝瑾華不在意成績,他終於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柯祺身上了。

  要問慶陽侯府中誰的日子過得最苦?不愛讀書的謝三覺得是柯祺最苦,天天被他四弟督促著要上進。柯祺卻覺得是謝三最苦,因為謝三每天被他媳婦提溜著蹲馬步,腿軟得像麵條,只能飄著走了。

  按說於真柔這麼對待謝三,張氏心裡肯定不舒坦。但攔不住謝三他自己說要上進。而且張氏不知道於真柔有武功,只以為她手裡有來自於府的兵法秘籍。張氏私下好好琢磨了一回,於府戰功赫赫,拿出來的東西肯定不假,連二房都眼巴巴把孩子送到她兒媳婦面前了,總不能便宜都讓別人占了吧?

  於是,張氏每日盯著廚房給謝三燉湯進補,其餘一概不管了。

  柯祺和謝三在花園裡碰面時,看向對方的眼神都滿是同情。

  等等,這倒霉孩子憑什麼要同情我?柯祺和謝三很有默契地想到。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沉默了一會兒後,柯祺和謝三彼此微笑了一下,然後很有默契地轉開了腦袋。呸!他肯定是在嫉妒我!他媳婦對他那麼狠,所以他肯定嫉妒我媳婦對我這麼用心!嫉妒啊嫉妒,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柯祺的第三場府試剛剛考完, 皇帝就於文和殿舉行傳臚大典,宣布殿試結果。

  謝瑾華等眾多參加殿試的考生們再次排隊入宮。

  考生們其實挺不容易的, 他們照樣是天還沒亮就得在宮牆外等著,經歷了搜身、驗身等程序後才能入宮。文和殿外正對著白玉鋪成的廣場, 周圍沒有樹木的遮擋, 考生們就站在廣場上等候宣讀。吉時一到, 禮部的官員手捧皇榜站在高階之上, 先念三甲得中者的名單,再念二甲,最後才念到一甲。

  這種情況與前朝相反。在前朝,最先被宣讀的其實是一甲名單。

  比較來說, 當然是安朝的這種宣讀方式更刺激人心。

  禮官每念到一個名字,該考生就會出列, 在鴻臚寺官的引領下, 於御道指定地方行跪拜大禮。這一跪需得跪到整個名單宣讀結束才行。也就是說,誰考得好一點,誰就能少跪一會兒。所謂御道,就是只有皇上才能走得道。這天底下除了皇上, 其他人就只有在考中進士的那一刻, 才能觸碰到御道。

  後世的人或許很難理解,但對於此時的人來說, 能跪在御道上,這就是一種榮耀啊。

  在前朝,原本只有一甲進士及第才有資格跪御道。到了今朝, 開瑞帝才准許所有的進士都可以跪御道。這就是他看重考生的表現了,此舉為他在文人中取得了不小的讚譽。柯祺對此覺得挺無語的。

  三甲的名單很快就念完了,接下來是二甲。葉正平是二甲傳臚,也就是第四名。

  探花郎是一位江南的考生,二十六七的樣子,樣貌端正。榜眼是一位來自西南的考生,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其貌不揚。狀元果然就是謝瑾華!謝瑾華按照鴻臚寺官的指引,往前走了好幾步,一直走到所有考生的最前方,才按照指示掀起衣擺行大禮。他這禮行得絲毫不錯,臉上的表情也依然淡定。

  謝瑾華之所以能如此沉穩,是因為他在這之前已經聽過柯祺的分析,在他順利拿到會元後,狀元之位基本不可能旁落。夫夫倆其實還偷偷分析過葉正平。謝瑾華覺得葉正平學問極好,就能力而言,是可以入一甲的,但究竟能不能入一甲,就得看運氣了。柯祺卻說,葉正平無論如何都進不了一甲。

  柯祺的理由很簡單。皇上需要均衡。

  在謝瑾華得了狀元的基礎上,如果葉正平得了榜眼或者探花,那麼一甲中就有兩位都出自秋林書院了,而且他們還都是京城的考生。就像後世高考需要按省份劃分數線一樣,此時的科舉雖然沒有明確劃分出錄取比例來,但柯祺研究過以前幾屆的錄取名單,知道皇上明顯考慮過地區上的均衡問題。

  此外,同科進士本來就容易結派。出於一些上位者的小心思,皇上也不喜歡領頭羊們攪在一起。

  殿試前十名的名次安排,很多時候都和才華無關,需要考慮的往往是政治因素。畢竟,本來就是全國最優秀的三百名考生湊在一起考試,前十名是最優秀的學生,要說才華,誰還能差到哪裡去呢?

  而結果正如柯祺所料,葉正平只得了第四。

  謝瑾華對柯祺心服口服。正因為柯祺猜中了,於是科舉的神聖性在謝瑾華心目中有所下降。一直活在象牙塔的他本以為科舉是絕對公平的,卻沒想到這背後還有著種種與才學無關的算計。謝瑾華雖沒有就此變得憤世嫉俗,但在通曉了很多所謂的成人規則後,他不可能一直保持著單純的文人之心。

  這大概就是一種成長吧。

  然而,謝瑾華的平靜卻無法掩蓋他人的激動。這不是普通的狀元!這是六元及第!考生們跪了一地也就罷了,官員們都在用自以為隱晦其實很熱烈的目光打量著謝瑾華,仿佛要瞧出個三頭六臂來。

  一甲三位要進入殿中面聖。

  一番見禮後,開瑞帝先說了些很籠統的話,大意就是贊三位考生是國之棟樑,希望他們日後要為國盡忠、為民盡責等等。榜眼和探花被皇上說得心cháo澎湃,恨不得能立刻拜倒表決心,發誓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什麼的。謝瑾華其實也很激動,不過他想著柯祺之前說過的那些話,激動時又有些分神。

  皇上終於看向了謝瑾華。按照面聖的規矩,謝瑾華不敢低頭,但眼眸卻要垂下來。皇上覺得這小吉祥物的樣貌比探花郎俊逸多了,若他有適齡的公主,謝瑾華又不曾成親,這會兒倒是適合賜個婚。

  賜婚不行,那就賜個字吧。

  謝瑾華心中一嘆,竟然又被柯弟猜著了。他面上卻不顯,只恭恭敬敬地行禮謝恩。

  榜眼和探花在聖上面前不敢擅動,心裡卻對謝瑾華非常羨慕。能得皇上賜字,謝瑾華的未來簡直是一片坦途。這不光是件榮耀的事,還是護身符。新人剛入官場時,多少會被老人為難,功勞會被搶占,不小心得罪人了更會寸步難行,可若這新人得了皇上賜字呢,若這新人在皇上心裡掛上了號呢?

  皇上的文采其實很一般,笑道:“古往今來,三元及第就很難得,你這六首狀元更是開天闢地頭一個,不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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