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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沏茶用的水並未完全煮沸,可見必是極純淨的泉水,而沏好後你還加了一勺清水入內,既調和了茶溫,也去了茉莉的微澀之氣。露水為天水,不可加熱,夏飲荷露驅熱清暑,想必那一勺清水就是荷露的吧。”

  蕭雨輕輕點頭,卻還是不解,“如何見得就是春分之泉水,夏至之露水呢?”

  青楓莞爾一笑,回道:“看你的茶搭配得這般有心思,必是愛茶懂茶又雅致的女子,對煮茶的水自然講究,春分之水、夏至之露才配得上你的好茶。”

  “原來如此。”觀人入微,蕭雨暗嘆,青楓不僅僅是個才女。今天即使她不嘗那一口,也一樣能說出來吧?“奴婢告退。”蕭雨欠身行禮,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蕭雨走遠,青楓才卸下推了一個早上的笑臉。她在賭,賭燕弘添的心思。很顯然,今天這一步棋她贏了,但只是一個早上而已,她已經覺得很累,以前她根本不去在乎燕弘添的感覺,要命也就只有一條而已。現在她卻要時時揣摩,每一步都像走在薄冰之上,這樣的生活竟是比剛入宮時更累,更可怕。

  似乎是腳下自有意識,青楓再次來到了那片讓她看清一切的荷花池,才不過一日,崩塌的木台已做了修補,一切平靜得好像昨日的一切都只是她一個人的噩夢而已。青楓踏上木台,站在姐姐落水的位置上,周圍的荷花開得正艷,空氣中都是淡淡的荷香,盛夏的陽光照在身上應該是暖暖的,青楓卻只感受到湖水的冰冷和那令人窒息的眩暈。

  “高台不穩,還是別靠太近的好。”身後一道清潤的女聲柔柔地響起。青楓回頭看去,只見甄箴窈窕的身影緩緩走來。青楓微垂下眼,掩下心中的波瀾,欠身行了一個禮,才微笑地回道:“聽說慧妃娘娘病了,這時候出來吹風,要多加小心才是。”

  眼前的女子氣質高雅,舉止得宜,連請安的姿勢都優雅得讓人無話可說。甄箴兩次見她,她都是一身藍衫,那時的她是一抹流雲,聚散無依卻孤高自傲,現在的她,像高山上的流水,正在涓涓向下流淌,慢慢融入那處深潭,卻還是磨不掉那股骨子裡的冷寒。

  與青楓並肩而立,甄箴故作隨意地笑道:“多謝關心,本宮身子弱,風大的時候自然要避一避。其實……風大倒沒什麼,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風向。”

  她似乎話裡有話?青楓順著她的話說道:“慧妃娘娘在宮裡這麼多年,自然比青楓看得清。只是有時候一個方向吹久了,就該換個方向吹吹。”

  青楓暗暗觀察甄箴的神色,許久之後,她卻只是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小聲說道:“剛極易折,強極則辱。”

  這算是提醒嗎?青楓微微一怔,眼中仍是波瀾不驚,不讓人看出她心中所想。她持著慣有的傲慢,回道:“先發制人,後發,則為人所制。”隱忍不發確實是個好辦法,只可惜,沒人給她時間去韜光養晦。

  甄箴搖搖頭,沒再接青楓的話,只是對身後的舞兒說道:“看樣子真要起風了。舞兒,扶本宮回吧。”

  “是。”舞兒愣愣地扶著甄箴離開這綠意盎然的湖畔,主子和青楓的對話,她聽得一頭霧水,這艷陽高照的,哪裡來的風?

  看著那道翩然而去的背影,青楓疑惑了,甄箴特意過來和她說這樣一番話是何用意?她是敵是友?青楓自嘲,她又開始犯傻了,這皇宮裡哪裡來的友?

  青楓回到清風殿時,已過了午時,她才剛剛踏入院子,就看見茯苓頂著正午的太陽在院子裡等著她,額頭上滿是細細的汗珠,看她回來了,茯苓如釋重負地迎了上去,“主子,您用午膳了嗎?”

  青楓心裡暖暖的,她抽出袖間的絲帕塞到茯苓手裡,回道:“把汗擦擦。我沒什麼胃口,想歇會兒。”

  只見青楓一臉倦容,即使上了脂粉,細看之下還是難掩憔悴,茯苓扶著青楓往屋裡內走。青楓看了一眼花壇中還未種好的海棠,眉頭一皺。茯苓趕緊說道:“主子放心,晚膳之前一定能弄好。”

  “嗯。”青楓沒再說什麼,回到屋內的時候,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昨夜的遍地狼藉不復存在,新換上的水藍色帷幔隨風搖曳,清新舒慡,窗邊還放著一小盆秋海棠,現在是盛夏,花還沒有開,但是一抹青翠的綠已暖入人心。青楓輕輕撫摸著鮮嫩的葉子,會心一笑,茯苓,果然貼心。

  床榻上也收拾得很乾淨,昨夜被她扯過的枕頭放置在床頭,她伸手探入枕芯深處,摸到了一個小錦囊,她握著錦囊的手緊了緊,最好還是照樣塞回了原處。

  青楓靜靜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都疼,眼睛閉著卻睡不著,腦子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她知道她要什麼,不會再有彷徨,亦不會無所適從——

  青楓,你就算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做那人人仰視的樑柱,絕不再任人踐踏!

  御前尊寵(一)

  青楓起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茯苓傳了晚膳上來,她糙糙地用了一些就讓她們撤了。

  “茯苓,給我沐浴梳洗。”

  “是。”茯苓以為青楓這兩日累了,想早點休息,於是趕緊命人去準備熱水。熱水送來了,青楓卻不忙著沐浴,而是一邊挑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說燕弘添喜歡哪個顏色?”

  茯苓愣了一下,主子這是在等皇上?怕她失望,茯苓小聲回道:“敬事房沒說皇上要來……”

  “他會來的。”青楓說得很肯定。茯苓也不敢再回話,她在衣飾中挑出一件黑色薄紗長裙,笑道:“就這個吧。”

  沐浴過後,茯苓幫青楓穿上她剛才選的墨黑長裙,薄透的紗遮不住什麼,上身除了肚兜遮掩的地方,手臂和整個背後都清晰可見,輕紗裙擺層層疊疊,倒是不顯透,但是行走之間,兩條修長的腿還是若隱若現,看得茯苓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臉去。

  在銅鏡前坐下,青楓笑道:“這次你可以好好妝飾了。”

  一襲黑紗,一把及腰墨發,茯苓竟不知如何妝飾,似乎加什麼東西上去,都配不上這極致的黑。她拿起一支紅珊瑚的簪子,正要幫她把青絲綰成髻,青楓忽然拿下她手裡的簪子,說道:“不用了。”

  青楓盯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輕點了一些硃砂於唇間,久久,才問道:“好看嗎?”

  好看。她從沒想過,女子穿黑,竟是這般的美麗妖嬈,那一點硃砂,便已是萬種風情。茯苓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沒說美還是不美。她沒有忘記上一次說她美的時候,她眼中撕裂般的痛恨,今天或許她不會再像那日一般,但心中的痛會更盛吧?

  茯苓看向窗外,月已上梢頭,皇上只怕是不會來了吧?茯苓正想著,殿外一身尖細的吆喝聲傳來:“皇上駕到。”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不一會兒,院內宮女們行禮的聲音也齊齊響起。

  皇上……果然來了。茯苓想起上次皇上來的情景,不免擔憂起來,小聲問道:“主子,要開門嗎?”

  那雙透著淡淡寒意的眸子始終盯著銅鏡里的如花嬌顏,青楓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道:“當然要開,不過不急。”

  起身走到門邊,青楓對身後的茯苓說道:“你先退下。”

  “是。”

  燕弘添踏入清風殿的時候以為裡面會一片狼藉,沒想到卻是清慡宜人,沒了嬌弱的芍藥和優雅的芍藥花香,入目之處儘是青翠,芍藥果真被鏟得乾乾淨淨,低矮的海棠盡顯風姿,也算別有一番風情。

  算準了屋外的人已經欣賞夠了風景,耐心快要用盡的時候,青楓才緩緩打開房門,“皇上要過來,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聲?臣妾都來不及做準備。”

  這叫來不及準備?燕弘添眯眼看去,只見青楓一襲黑紗長裙,唇點硃砂,華麗妖嬈,配上她本就傲慢的氣質,相得益彰,她倒是很用心。

  進入屋內,紅燭搖曳,燕弘添才又看清,她那黑紗竟薄透至此,不禁笑道:“你就這麼肯定朕會來?”後宮的女人為了取悅他,無所不用其極,他已經習慣了,不過她這樣做,他倒覺得有點意思。

  青楓粲然一笑,沒去回答燕弘添的問題,而是一邊伸手解他的扣子,一邊溫順地說道:“皇上累了一天,早點安歇吧。”

  燕弘添輕輕揚眉,饒有興味地看著懷裡異常溫順地幫他寬衣的女子,他也不說話,只看她還有什麼花樣。她解衣扣的動作不知是真的生澀還是有意為之,就這樣一顆一顆慢慢地解著,黑紗下玲瓏有致的身材隔著那一層薄薄的肚兜一覽無遺,俯視下去,胸前風光盡收眼底,而背後腰窩下的景致卻被那漆黑如墨的髮絲和層層輕紗所掩,欲遮還羞。

  這是她新想出來誘惑他的方法?很不錯,他喜歡。燕弘添忽然俯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耳畔的幾縷髮絲,唇輕貼在她的耳際,另一隻手隔著那輕薄的黑紗正在拉扯她肚兜的衣帶。

  “你想要的,朕可以給你,就怕……你受不起。”

  青楓解衣扣的手頓了一下,心口突地一緊,他這話什麼意思?是受不起他的恩寵,還是受不起恩寵背後的榮華,又或者說是受不起暗處的利爪?

  青楓緩緩收回手,抬起頭迎向燕弘添始終幽深的眼,聲音刻意壓低,冷淡卻是微微地顫抖著:“記得那天夜裡你和我說的話嗎?‘自身難保的人,沒有資格管別人的死活。’我,不想死,也不想她們死,所以我必須受得起。”

  好個必須受得起!

  燕弘添大笑了起來,一把將懷裡的人攔腰抱起,徑直走向床榻深處,待會兒他就會讓她知道,她到底是受得起,還是受不起!

  御前尊寵(二)

  茯苓守在院中,又是一夜無眠,她似乎習慣了以行走來緩解心中的憂慮,她繞著那棵粗壯的大樹走了一宿。拂曉之時,敬事房的吳公公依舊帶著幾名太監,出現在清風殿內。

  茯苓看了一眼最後那名太監手裡端著的藥碗,暗暗嘆了一口氣,她微微俯身,行禮道:“吳公公。”

  吳之丘看了她一眼,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沒像上次那般和她說些什麼,而是徑直走向主屋。他在屋前停下腳步,輕輕地叩了兩下門,小聲說道:“皇上,辰時了。”

  “嗯。”裡屋傳出一聲輕哼便又沒了動靜。吳之丘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才又低聲叫道:“皇上?”

  “進來吧。”這一次的聲音高了一些,低沉的男聲有些暗啞,但是依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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