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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父子兩個一唱一和,將一些舊年鄉仇道出,言內言外,無非希望弘武軍能夠發兵攻打鄉仇游氏。

  王猛聞言後,先是不動聲色的稍作沉吟,而後便笑起來:「明府所任,雖然專在牧治,但糾察鄉惡、請師征討,也正在守令職責之內。此事明府本就無需假於外求,只需具冊列明此鄉賊門戶諸多罪跡惡證,便可軍務專請,召弘武軍入境殺賊。」

  「原來還可如此?」

  聽到王猛說的這麼簡單,那翟氏父子俱都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關中久亂無治並非虛言,儘管早年漢趙劉曜也曾統治此方,但於秩序上的建設也是簡陋粗暴。

  就連翟慈都忘記了秩序是怎樣運行的,如翟虎這種本就生長於亂世中的年輕人,更是只知恃勇凌人,於法度更是全無概念。這父子打得主意就是借勢於王師以剪除鄉賊,至於行台所授的縣令之位在他們看來也僅僅只是一個稱呼罷了。

  眼見這父子俱都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王猛便耐心向他們解釋一下翟慈這個縣令的職權範圍:「一縣之令,百里之侯,境域之內,雖有鄉賢標立,莫大於明府。僭上者為賊,悖命者為賊,俱可請師誅殺。明府既受台命,王師之眾便為爪牙耳目,凡職令之內,百無禁忌……」

  「不意區區一榮號,竟有如此尊榮……我若此刻軍務專請,王師果真願助我殺賊?」

  翟慈雖然不乏立世智慧,但見識所限,就造成了認知的不足,還是不敢相信他這個縣令居然可以有這麼大的權力。

  「弘武軍既設於此,便身負此等職責,若真拒不應請,明府自可以此專奏行台章劾兵主,否則行台章令威儀何存?屆時我為明府佐吏,自然也會附名並參!」

  王猛又笑著說道:「當然,前提是賊跡確是昭然可查,罪證確鑿。明府並世兄此前所言,鄉情以論,確是令人切齒痛恨,難作忍耐。但以禮章法度而言,其實稍欠。兼之目下縣治草創,典章、圖冊、籍民、署制等等諸多俱都無存,若欲以法度定罪,還須細作羅織。」

  聽到這裡,翟虎便有些不滿:「弘武軍強勢難敵,蕭君侯又是人世勇將,若能率眾入鄉,何賊不可立除?又何須這許多徒勞?」

  「王法威嚴,正在名正言順,若只以親疏為憑,隨手便可呼指為賊,安知來日不會有餘者更作親昵姿態,指我為賊?」

  王猛聞言後便冷聲說道,繼而又望著翟慈陰惻惻道:「大將軍授職明府,乃是因為明府鄉賢可嘉,卻非貪此區區鄉曲卒眾。明府若以此自目為重,安知來日游氏不可引眾高為郡守?屆時誰為鄉賊,誰為官長?公器已置明府指掌,明府卻棄之暗室而不彰用,仍作私謀,實在不可稱明智!」

  第1210章 章法之美

  夜幕深垂,翟氏塢主人院舍中仍是燈火通明,翟氏父子並周遭幾戶鄉親代表畢列席中。

  「日間王景略所言,我是不做深信,什麼一縣之令,百里之侯?鄉野何人稱豪,自然勇力能當,若能一紙尊令,鄉野咸服,這些年鄉野紛爭,又何苦搏命?他所言諸多,無非是詐辭拖延,不願力助我家稱豪鄉土罷了!依我看來召其人入舍根本就是多餘。」

  翟虎忿忿發聲,對於王猛所言,絕少認同。他幼來所知種種,便是勇力者煊赫於上,怯懦者卑微於下,所以對於王猛所言法度如何,只是嗤之以鼻,既不理解也不相信。

  其人話音剛落,席中便不乏附和聲響起,既有說王猛詐聲拖延、人微言輕根本不足為信,也有說投靠天中行台,本就是一樁錯誤決定,王師眼下大軍未至,才會對他們暫作敷衍,一旦大軍攻入關中,其橫徵暴斂、凶厲姿態自會暴露無遺,甚至將他們鄉眾強迫遷離鄉土都未可知。

  說這些話的,大多都是年輕人,真正年長者發言反而不多。話里話外,俱都透露著對行台的不信任,以及對前途的不樂觀。

  席中一眾老者們,包括翟慈在內初時還是安坐傾聽,可是漸漸的,其中幾人臉上已經流露出明顯的失望。

  「王景略所言如何暫且不論,但其人能以孤弱之眾走入敵友莫測境地,安居在此,兼有謀論,膽略已是可觀。可笑我關中父老,常以豪武自誇,養成兒郎俱是柵下犬才,困此塢中方圓之內,卻不見天地回暖,水漲潮生。」

  翟慈居坐席中,指著兒子長嘆一聲,此前他是覺得自家兒子勇壯兼具,可夸美鄉里,然而在與王猛接觸一番後,他才知鄉野之外那些真正世道少賢是怎樣的樣子。

  天中那位沈大將軍,大名遠播他們鄉土,近側弘武軍前後兩位將主,也都是英年少壯,甚至就連行台隨手指派的區區一個縣丞,都表現出遠勝於他們鄉中子弟的風采!

  雖然關中動盪經年,安身守業都需謹慎,這些兒郎們有警惕性那是好的。可是在翟慈等這些老人們看來,眼下這些年輕人們所表現出來的謹慎,實在也太過了一些,甚至都可稱之為膽怯,懼怕與外界的接觸,懼怕鄉境發生什麼改變。

  他們老一輩人,為了能夠保全家業也是殫精竭慮,或是築塢守境,賊勢大時也都難免虛與委蛇、假作應和,或是難稱壯烈,但跌跌撞撞這些年,總算也是保全方圓繁衍生息所在。

  可惜這些年輕人們,自幼便生於動盪世道之中,裹足於塢壁高牆之內,不知世道之闊,不知天地之大,空有壯力卻眼界短淺,已經不足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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