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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晉祚王師勢大已是事實,原本關中稱豪者被打的節節敗退,立足三輔那些人多勢眾的豪強們都各作龜縮姿態,他們這些區區鄉戶討論行台是否可信,就算爭出一個確鑿結果又有什麼意義?

  那位弘武軍的蕭將軍入境之後便直撲京兆郊縣,接連攻下數座塢壁,就算是確鑿的對他們不懷好意,他們就算提前預知難道就能抵擋得住?一群待宰羔羊,掐算屠夫何時落刀,算得再准難道就能保住性命?

  此前弘武軍初入境域時,翟慈打算稍作投靠沾勢,反對最多的便是這些年輕人們。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拍胸噬臂的保證若晉軍果真來犯,他們誓死也要保全鄉土。

  這種覺悟,翟慈同樣也有,而且生死見多也更明白,求死很簡單,苟活卻不易。往年鄉境萬難之際,他若不作變通應對,這些兒郎們或許都不會長成,更沒有這些作狂聲浪態的機會。

  日間王猛那一番言論,老實說翟慈自己也並不深信,什麼王命法度的威嚴,說到底還需有強可恃,這王猛若非代表行台,而行台又有一旅王師駐紮近側可以為他靠山,自身性命尚且不能保全,又談什麼其他。

  王命法度威嚴如何,翟慈不能盡數領會,但他能夠意識到一點,那就是這個王景略必然是希望能夠通過他達成什麼意圖,因此才屢作高論說服。正如他希望通過慫恿,鼓動弘武軍將鄉仇游氏列作攻殺目標,以讓他家於鄉境獨大。

  行台態度可信不可信根本不重要,那是一個坐擁雄兵數十萬、領土廣及數千里的龐然大物,他們這裡討論行台態度如何,就跟討論天意如何沒有區別。不要說行台,甚至就連近畔的弘武軍,他們都影響不了。

  真正值得咂摸的是這個王猛的態度,正如其人所言,他們這區區數千鄉曲,根本不在天中那位沈大將軍目中,真正重視他們的還是這個王猛。無論其人意圖何在,只要還想借重他們鄉徒成事,在達成目的之前,肯定會對他們盡力保全,不讓他們被弘武軍列作清掃的對象。

  所以王猛入境以來,無論是此前的羞辱還是入塢之後的冷落,都是針對王猛個人的試探。包括日間提及攻打游氏,也是希望藉此稍作試探其人對弘武軍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只是沒想到王猛拋出一番讓他們狐疑不定的言論。

  「無論王景略其人是否可信,弘武軍王師精勇卻是無可置疑。大荔城劉王擁眾雖多,竟然任由那位蕭將軍安然過境而不敢攻,一旦刀鋒指向鄉野,遠非我等鄉徒能敵。無論來日關中何人為主,目下實在不宜交惡。」

  講到這裡,翟慈驀地嘆息一聲:「至於那位王景略所言修整縣治,歹念未露之前也都權且由他。鄉境大厄,無非大軍催壓,殺生無算,他區區一人薄力,縱然為害也是有限,錢糧無存,人力瘠薄,他又能奪我多少?若真貪婪殘暴,一如賊胡,屆時再搏殺爭命未晚!」

  「至於你等兒郎,我不管你等對他何等看法,也都不要顯出厭惡姿態,隨問請教,若能得於長進,那是各自受惠。真能窺破其人險噁心跡,再來自誇守鄉警惡之功!」

  到最後,翟慈又望向翟虎等一眾年輕人,厲聲訓告道。

  年輕人們雖然心內仍有不忿,但卻不敢當面忤逆親長意願,只能躬身受訓。

  總之,暫且不論實際心意如何,作為下邽縣令的翟慈總算是表態支持縣治的實際創建,當然這支持也僅僅只是體現於口頭上的表態,落實在實際上的則微乎其微。

  王猛對此也不以為意,仍是按部就班提出自己的設想。

  戰亂經年,下邽縣城早已蕩然無存,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選擇一個縣署所在。關於這一點倒也沒有什麼選擇,翟慈難得大度的揮手劃定塢壁外郭一片區域作為縣署所在。

  到現在為止,他仍然只是將此當作一場笑話來看,鄉土荒治經年,想要重新建立起統序談何容易。

  然而王猛受命之後卻是非常重視,索性直接搬入這所謂縣署居住。而所謂縣署,也僅僅只是幾所雜錯分布的院舍而已,翟慈甚至沒有分配人力進行修繕。

  沒有役力可用,王猛便親自動手,並其身邊十幾名卒眾,用了幾天的時間,架起一圈籬牆將這縣署圈禁起來,並且明告塢壁人眾不可隨意出入。然而就在規令公布的第一天時間裡,犯禁者便達十數人眾,甚至不乏頑童直接鑽過籬牆縫隙,在裡面跑動甚至便溺,內外鬨笑聲不止。

  王猛對此也並不使人驅趕,只是將犯禁者俱都畫影抄錄,呈送翟慈面前稟告:「署治草成,規令在行,家奴犯禁,公刑亦或私法,恭請明府自度。」

  翟慈初時尚是不以為意,但見王猛一臉認真狀,也是略感幾分汗顏:「鄉戶粗俗卑鄙,久來散漫,讓景略見笑了。稍後我必再遣人訓告,不許這些惡胚再為此令。」

  「塢中久來如此,突然作此訓令,一時之間,鄉親哪能遵令不悖。況且那所謂署治,本就我自家院舍……」

  翟虎在旁邊略顯不滿道,今日鄉眾前往鬧騰,其中還有他的鼓動,也是故意暗作挑釁。

  「商君立木為信,刑賞築於微末,秦皇霸業遂成。明府受用百里,家奴尚且不治,何以刑威牧眾?」

  王猛正色回道。

  翟虎還待開口,卻見阿爺已經厲目望來,只能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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