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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翜目下雖然還在宣城沒有歸都,也沒有發表什么正式的聲明,但是處境已經非常不妙。如果不是目下的風潮已經漸漸轉為不再妄動刀兵,極有可能褚翜已經要遭到那些投機的鄉宗豪武們的群起圍攻。

  可以說,沈氏父子雖然還沒有真正返回時局中,但是通過這種輕輕的言語暗指,便堵死了褚翜這個立朝第一台輔歸來掌勢的可能,直接廢掉了其人政治上的聲望並前途。

  現在沈充抵達都南,第二次的發難又指向了諸葛恢,由是沈家的政治圖謀便完全展現出來,那就是要將朝堂上那些舊有勢力盡皆拔除掃蕩。換言之,諸葛恢之後,何充自然也在所難免。

  何充在時望上雖然不及排在他前面的褚翜並諸葛恢,執掌台事略有勉強,但在能力上卻不遜色多少。面對沈充這種看似退讓,但卻咄咄逼人的態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於是他直接在大桁南面拒絕了沈充辭官的請求,甚至親自率領一部分台臣將沈充歸還的符令、章服等物送回都南,以示台內對司空的敬重並深眷。

  然而這一行哪怕是到了門前,沈充仍然以自愧為名避而不見。

  末了,何充等人也只能將東西留下,而後滿懷心事的返回台城,接著第一件事,自然是急召諸葛恢返回台城坐鎮。

  雖然目下沈家的確已經是大勢所向,但也並不意味著所有台臣、時流們都樂於唯他家馬首是瞻,即便是大勢已經難阻,這些人也需要一個領袖領導著他們存在於時局內稍作支撐,以維繫些許立足之地。

  諸葛恢也明白事到如今已經不可再作態要強,要知道沈家這父子倆,更加難對付的沈維周還沒有返回江東,單單沈充一人歸都便已經表現出了如此強的攻勢姿態,如果再軟弱被動的應對,必將敗得更加悽慘。

  因此在台令抵達覆舟山之後,諸葛恢先是具表自責未能穩鎮鄉情鄉勢,致使東面禍患連連,然後不待中書將表章批覆,便就在一部分台臣的擁從之下匆匆返回了台城。

  而等他回到台城之後,癱瘓已久的台城行政體系便快速運轉起來,首先便是開放近畿周邊各處皇室、宗王並貴戚別苑,允許都下饑民入內漁獵取食,接著同時詔發江東各個州郡,號召各地官長們儘快募取錢糧北輸以濟京畿之困。

  雖然各種政令收效如何仍是堪憂,但最起碼這種積極應變、收拾殘局的姿態是擺了出來。總之就是除了翻舊案之外,不給沈家以新的發難藉口。

  而若等到這種秩序維持平穩下來,沈家如果再想翻舊案,其實很難。特別是沈維周想要不髒身便達成把持內外的程度,是很難做到。

  可是沈哲子既然敢作如此姿態,又怎麼會給他們留下什麼掩飾舊惡的機會和時間。諸葛恢歸台治事不久,江北使者將要入都的消息便很快傳到了都內。

  同時這些使者的身份也一同流露出來,無論是庾家的庾彬,還是王門遺孤王混與郗鑒的兒子郗曇,俱都給人以極大的遐想空間。

  尤其是王混身在這支使團中,更可以說是令都內群情譁然。要知道王氏的滅門慘劇,雖然時局中大多數不敢深論,但也都深信必然與沈氏有著莫大的關聯。然而讓時人想不到的是,琅琊王氏生死存亡之際,竟然將整個家族存續的唯一希望寄託於沈氏身上!

  所以儘管這一路使者還沒有正式抵達建康,但卻已經在都內引起了各式各樣的討論,群情躁然的情況下,台內那種積極應對、政令頻出、故作忙碌的姿態,很快就淪為自說自話的尷尬戲碼。

  「沈氏謀深,實在是人不能及。王敬豫臨終為此布劃,果然也不虧太傅遺風啊!」

  諸葛恢得知這一消息後,自然也是愕然良久,而後才長嘆說道。沈維周肯派王門遺孤過江來,可以想見必然掌握著極為有利的證據。而沈充此前那種作態言攻,如今看來更像是一種佯攻姿態而已,就是要將游離在外的諸葛恢逼入台城,斷其退路!

  江東這一次動亂,深論之下其實異常複雜。嚴格說起來,褚翜、諸葛恢等台輔們的確有失職的罪過,並且因此引發出極為嚴重的後果。但若論及實際的罪狀,其實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直指台輔。

  包括諸葛甝謀劃廢立在內,並沒有實際的證據指向。若是不能證據確鑿、繩斷有司,便不可能達成一個確鑿公正的審判結果。

  包括台輔們的失職,其實都是量刑很模糊的指摘,就算是有皇太后憂死這種嚴重後果能夠將輔公入罪,了不起引咎辭職,乃至于禁錮終身,但卻達不到順藤摸瓜、連根拔起的效果,同樣也留下了再有反覆的可能。

  庾氏兄弟、王允之包括諸葛甝的身死,都是在盡力將這個過程模糊化。就算是沈家藉此發難,那是派系之爭、利益之爭,而不是所謂的繩斷司法、彰明典章之爭。一旦事態發展到那一步,必然會有相當一部分助力湧現出來,保全在位台輔便是保全他們自身。

  正是因為有著這種模糊的可能,諸葛恢才在王命、鄉情、家教俱失的情況下還要咬牙堅持,因為如果他撐不住倒下的話,他就會成為填補這種模糊的罪魁禍首,一如時流將皇太后之死攀咬到遠出時局之外的褚翜身上這種情況。

  樁樁種種,都預示著這一次江北來使必然蘊含著龐大的能量與變數,否則沈氏那種自退局外、強求潔身自好的行為姿態便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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