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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內部,還在進行竹木的砍伐,沈哲子並無保護環境的覺悟,甚至幻想能在這東晉時空造出一片籠罩蒼穹的霧霾,那才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豐功偉績,吊打全球。不過時下也只能想想,馬鋼徐煤眼下都是他難染指的地方。

  這些竹木也是極為重要的資源,有貨幣極為匱乏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用來在市場兌換物資。封山錮澤的時下,小民之家不敢私下砍伐,大宗木料難求。

  整個武康山幾百里範圍,其中絕大多數都被劃入私人莊園範圍,沈家就是其中最為臭名昭著的圈地者,幾乎控制了大半武康山。沈哲子雖然沒有均財富的打算,但也在想著回饋鄉民,砍伐的木料其中一部分用來打造曲轅犁,免費向鄉民分發。

  臨時修葺的木料工地上,工匠們正在處理木材,打制農具。旁邊已經堆了不少已經打造好的曲轅犁,一個身穿綢襖、年近而立的年輕人正蹲在那裡擺弄一副犁架,臉上透著一股好奇不解。此人便是沈哲子的三叔沈宏,剛返回家中不久。

  眼見沈哲子走來,沈宏站起身拍拍袍服上草屑,皺眉不解道:「哲子你讓人造的這種犁具,似是過於機巧了些,究竟堪不堪用?」

  沈哲子笑著說道:「叔父若有疑惑,不妨問一問打造這些犁具的匠人,他們長於耕種,自然比我要了解得多。」

  沈宏聽到這話,神色便有些不虞。他在上一輩中乃是家中幼子,出來任事晚,難免養成一些驕奢性情,類同於庾家老三庾條,頗有目無餘子的做派,雖然心中不解,卻不會請教那些在他看來有些粗鄙的匠人,一直等到沈哲子過來才發問。

  沈哲子也不強求人人都能禮賢下士,不礙事就好。見沈宏這副模樣,便笑著挽起袖子,說道:「叔父若有不解,咱們不妨一試便知機巧所在。」

  沈宏連問都不問匠人,又怎麼會親自下地幹活,他抬手制止住沈哲子,指了指旁邊兩名匠人,吩咐道:「你們二人來試作一次。」

  趁著匠人鑲嵌犁鏵的間隙,沈宏一臉正色訓斥沈哲子:「我歸家時,大兄叮囑我回家要盯緊你的課業。哲子,你雖然聰穎,但也不能懈怠課業。你既然是紀國老弟子,旁人對你期待自然也高一等,若課業不修,難免讓人失望,惹起物議。」

  沈哲子聽到這話,頓感頭大,他已經很給族學先生面子,勉強進學兩天。但那位擔任族學教授的先生反倒是他粉絲,諸多關注,讓他睡覺都不踏實,索性不再去。

  「我聽雲貉言道,這幾日你都不曾去族學,這怎麼可以?家中這些卑流庶務,自有任事者操勞,你強要插手,反倒讓他們難司其職……」

  沈宏還在絮叨著,不過很快就收住了聲音,因為那兩名匠人已經開始用曲轅犁犁地。許多精巧的改造,只有在實踐中才能顯現出匠心獨運。

  相對於笨重的直轅犁,曲轅犁構造雖然略顯複雜,但總體上卻是輕便。一人掌犁輕鬆操控,一人在前用力一拉,犁鏵便插入凍土中,往前推動。安置在下側的犁評不只能將土塊壓碎,還將之翻起推到一邊,更減少了往前推進的阻力。

  沈宏雖然不屑做農活兒,但也總見過,由這兩名匠人神態上就能看出這個新犁操作輕鬆,並不太費力。看得出神,他已經忍不住挽起衣袖,將掌犁那人替換下來,越發感覺到這犁具的構造巧妙。

  沈哲子笑吟吟看著沈宏有些笨拙的掌犁往來耕土,只有親身體會才能感受到古人匠心獨運的機械之美。

  犁過幾趟後,沈宏有些氣喘,終究做不慣這些農活,便示意匠人可以作罷。他擦擦額上冒出的細密汗水,再看那些打造成品的犁架,神色便有不同,繼而又皺眉道:「如此農耕利器,是我家田業興旺根本,正該秘而不宣。我聽匠人說,哲子你還想打造一批贈予鄉人?」

  古人的產權意識和技術保密,沈哲子是深有體會,並不意外沈宏對此不滿。他笑著解釋道:「往年我家幾番波盪,頗累鄉人,贈送一些農具,也是聊表歉意,不讓我家鄉望更劣。這件事,我父也是知曉,且已經應允。」

  沈宏在侄子面前倒是可以擺擺長輩威風,但大兄沈充的意願他卻不敢違逆,聞言後也只是默然不語,顯然有些不能理解。

  沈哲子也不過多向沈牧解釋,贈送鄉民農具除了邀取一些名望外,他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為自家的農業合作社進行預熱。

  雖然沈哲子這個農業合作社是基於自家莊園經濟改造而來,但與莊園閉合的經濟模式不同,是一個開放的構架。任何鄉民只要有意願,都可以加入到合作社中來,抱團互惠要比強硬占田成本和阻力都要小得多,是另一種形式的圈地自壯。

  沈家的合作社要想做大,依靠的不是武力、權位和財力,而是要通過鄉望號召力將人口出於自願的吸引過來。

  所以在準備分發曲轅犁的同時,沈哲子也在苦心編纂一些鄉謠民諺,以曲轅犁為載體,向四野傳播,用民眾喜聞樂見的方式以豐富勞苦大眾的精神生活。

  民諺雖然粗俗平實,但在古代就是一個操縱輿論的大殺器。多少造反者挑動民眾情緒,發動底層力量,童謠民諺功不可沒。鄉民淳樸,一旦這些民諺在其腦海中形成概念性的認知,將更加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江東犁,沈郎造。耕百畝,力無耗。養我肥田生米膏,父老閒臥娘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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