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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麟德殿裡,並不見時相和沈相的蹤影,就連貼身伺候的內侍都被屏到殿外,掩門閉窗。盛煜心中稍詫,孤身進到殿裡,就見永穆帝孑然坐在御案後面,跟前茶香裊裊,神情平靜而稍覺凝重。

  在盛煜行禮後,他隨意抬了抬手。

  「昨晚廢太子走了,跟著章孝溫派來的人手。」永穆帝側靠在龍首扶手上,今晨的失望疲憊過去後,此刻面沉如水,仿佛絲毫不曾為此事動容,只平靜地道:「他幼時就被立為東宮,宮變之前也曾有些建樹,章孝溫將他拉到身邊,定是要藉此起兵,沒準會打個清君側的旗號。」

  這消息來得突然,盛煜微微愣了下。

  畢竟,自章氏姑侄倒台後,宮裡先前被章氏安插的眼線被狠狠清理了一波,就連禁軍都換了不少血。如今永穆帝坐鎮宮廷,章氏臂膀已斷,在京城都翻不起太大的風浪,想從永穆帝眼皮子底下救走廢太子,實在難比登天。

  不過聽永穆帝的話音,恐怕背後是有意縱容。

  這般縱容行徑,背後必有極複雜的心緒。

  君臣之外,那是另一對父子的事。

  盛煜對此無從置喙,只拱手道:「看來,戰事已經不遠了。」

  「這趟白蘭之行,徹底斬斷了章孝溫的側應,他沒了外援,又走出叛國的臭棋,也只剩狗急跳牆的路可走。庭州那邊如今已安穩了,屆時不宜調動,一旦起了戰事,便須調朔州和隴州的兵馬,速戰速決。你也曾讀過兵書,去過那一帶,可提早想想如何應對。」

  這般安排,顯然是要他參與這場戰事。

  屆時朝堂沙場皆有成就,許多安排便也能水到渠成。

  盛煜猜得到永穆帝的打算,也知道如今的肅州多是章家殘存的死忠精銳,極難對付,遂肅容拱手道:「臣必定竭盡全力。」

  「這段時日也別惹事生非。」永穆帝又叮囑。

  盛煜道:「臣從來不惹事。」

  「呵!」永穆帝被他這自負的態度氣笑了。當初是誰堂而皇之地闖進東宮,當著東宮諸將士宮人的面毆打太子,揚長而去?又是誰拿著血淋淋的手跑到長春觀,將個三十歲的長公主嚇得魂不附體,水米不進?這事若讓言官知曉,還不得拿忤逆犯上的罪名砸滿御案。

  滿朝上下,就屬他最能惹事!

  永穆帝只覺好氣又好笑。

  啜盡杯中殘茶,他擱下茶杯時故意加重力道。

  硬木與瓷器磕碰的聲音在殿裡格外清晰,盛煜瞥見永穆帝的神情,知道剛才那話說得有點厚顏無恥,遂描補道:「皇上器重微臣,當時授了中書侍郎的官職時便惹得滿朝非議,如今定國公要清君側,自是清微臣這種所謂的奸佞,皇上放心,微臣自不會授人以柄。」

  這還差不多。

  永穆帝既叮囑過要事,瞧著已成朝堂棟樑的盛煜,因周令淵而生的那股失望喪氣也消弭殆盡,遂埋首在案頭成堆的文書里翻找一封奏摺。那是他打算讓盛煜處置的,雖看似朝堂瑣事,其實背後牽扯甚廣,適合拿來立威信。

  不過今晨事情太多,一時竟沒找見。

  盛煜則安靜站著,身姿端然。

  大抵是對魏鸞腹中的孩子盼了很久,如今初得女兒太過新奇,今早他去衙署的路上,不時想到魏鸞和那個軟乎乎的小嬰兒,此刻站在麟德殿裡,仍不時走神。定國公的事回府後慢慢籌謀即可,無需此刻費神,暫被他趕出腦海,於是母女倆的模樣便趁機而入。

  魏鸞產後虛弱,卻睡得安靜香甜。

  孩子裹在襁褓裡面,細小的指頭握成拳,剛喝完奶,唇角沒擦乾淨,柔軟又可愛。

  不知此刻她們在做什麼。

  魏鸞懷孕時就暗自擔心如何教導孩子,如今小傢伙鑽出來,會不會手忙腳亂?

  想起她的眉眼,盛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御案之後,永穆帝目光微抬。

  已經好幾次了,他這兒挨個翻看奏摺卻找不到正主,盛煜卻杵在那裡,身子端然如淵渟岳峙,臉上卻時不時露出笑意。這在盛煜的身上著實罕見,畢竟從前君臣相對議事,他幾乎都是肅著臉,不苟言笑。

  今日實在反常。

  永穆帝瞧見幾回,終於忍不住道:「笑什麼呢?」

  目光注視過來,仿若家常閒談。

  盛煜當然不會瞞他,拱手行禮道:「鸞鸞生了。」

  「這麼快?」永穆帝面露意外,旋即浮起笑意。他當然知道魏鸞有孕的事,不過因許久不曾召見,加之朝事繁忙,回想起來,聽見喜訊還是不久前的事,卻原來孩子已生出來了?難怪盛煜會在殿前傻笑,初為人父,自然是新奇又高興的。

  就連他這當皇帝的,聽見這消息也忍不住高興,遂停下手裡的活,問道:「是男是女?」

  「是個女兒。」

  「好好好,女兒貼心!」永穆帝連連頷首。

  他膝下兒女俱全,周令淵的事磨得他心力交瘁,倒是周驪音貼心懂事,令他深覺寬慰。且周令淵膝下的昭蘊是個男孩兒,梁王和沈嘉言那邊也是個兒子,如今盛煜捧了個嬌軟千金出來,那感覺截然不同。

  很好!很好!

  永穆帝驟聞喜訊,又是盛煜的孩子,哪有不賀喜的,當即叫內侍進來,叮囑賞賜的事。門扇推開時,清風隨之撲入,他覺得殿裡有些悶,命內侍開窗透氣。窗外是盛夏的陽光,明晃晃照在廊柱玉階,殿宇披金,琉璃煥彩,一眼瞧過去,令人心緒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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