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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下毒,再治好,再下毒,再治……誰也診不出的病症,本就是為了讓這位疆場上打不倒的戰神虛耗在王座之上。

  這番謀算本該早在兩年前越武根基不穩時就該執行的,可任誰也沒想到她體魄強悍至此,兩倍的藥量扛到第三年還沒瘋……再不賭一把,石大人的仇何時才能報?

  「稍等。」石竹咬了咬牙,心思電轉,叫住即將離開的邱御醫,「你是御醫,該知道下到什麼程度,會讓人徹底人事不省。」

  「這……」邱御醫道,「紅雲散並非毒物,但萬物若服用過量,則必致中毒,尤其是陛下的身體,經過這數年藥力滲透,紅雲散發散得比常人更快,只消五倍——」

  「不。」石竹的目光里隱約涌動著一股狠戾,「想讓你家人活命,這一次,你要下十倍進去。」

  ……

  成太傅的公祭日這天,雨雪交加,一向熱鬧的煬陵城也為這樣惡劣的氣候而消減了熱情,街上難得見到零星幾個行人,多的是各家公卿大夫趕赴小龍門公祭的車影馬跡。

  「謝大人,公祭典儀已備,不讓成氏親族來見證當真好嗎?」

  「陛下有她的考量,你且去吧。」

  簡單地交代了下去,謝允細心打理好先太傅的魂幡,趁著眾人還沒來之前的些許空閒,對著牌位無聲低語。

  「……老師,無論結果如何,今日過後,學生們必會給您一個交代。」

  一柱清香上罷,謝允理了理衣冠,回身迎向堂外喧鬧而來的煬陵掌權者們。

  故作悲慟者有之,談笑自如者有之,或為名,或為利,來客們熙熙攘攘燉作一爐紅塵,直教旁觀人暗嘆入瓮者再難見本來面目。

  成太傅的祭日已是第三年,拜祭的人們大多神色平靜,言談間聊起太傅生前種種,無不惋嘆。

  「太傅一生桃李滿天下,乃為我大越燃盡一生才華點育英才,本該是長命百歲啊。」

  「可不是滿門英才麼,陛下自不必說,現下朝中中流砥柱,便是政見不同,那謝尚書與石太尉……」

  「噓,石太尉可是從來沒來過太傅的公祭呢,莫亂議論,小心惹禍上身。」

  「畢竟是石莽的兒子,雖說大義滅親了,這種場合也有些自知之明,省得顏面上不好看。」

  謝允聆聽著雨簾後的隻言片語,不多時,終於等來了他所要等待的人。

  「太尉石樑玉,為恩師奉祭而來——」

  人聲忽至,四下的議論聲便好似被掐斷了似的,只餘下庭中淅淅瀝瀝的雨水拍打石板的聲響。人群目光所及之處,一名童僕持幡在前,而議論的焦點,當朝太尉終於第一次踏入了先師的祭典。

  朝中暗涌的風雲在此時的靜默中顯露出幾分端倪,而作為風暴的中心,石樑玉卻是一直是一副穩坐釣魚台的姿態,即便是在現下的小龍門裡,到場者幾乎有一半屬於謝允在朝中的擁躉,他看上去也毫無一腳踏入鴻門宴的直覺。

  「太尉大人。」

  「謝尚書。」

  比之平日更少的寒暄過後,石樑玉狀似無意地問道:「聽聞公祭是謝尚書親自主持,不知何時開始?」

  小龍門裡一聲清鐘響,代表祭典的時辰已至,謝允沉吟間,向旁邊的人問詢道:「陛下還沒到嗎?」

  「早在一個時辰前便著人去宮內探問了,可要再等?」

  謝允環顧了一眼現場,輕輕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拱手道:「勞煩諸位蒞臨先太傅成暉公祭大典,現下時辰已至,開——」

  「等一等。」說話的卻並非文臣,而是鐵睿。

  謝允略有些意外,畢竟鐵睿並非小龍門出身,今日卻不知為何要到場,問道:「鐵將軍有話說?」

  鐵睿道:「謝大人,末將聽聞陛下也要到場,為何不等陛下到了再開始?」

  擔任副祭的人道:「將軍非世家出身,恐怕有所不知,自古公卿祭典皆需在良辰開始,這是祖皇帝時便有的規矩,便是陛下,也需得尊重典儀法度。」

  周圍的人面露異色,有世家出身的人輕嗤出聲,雖無人正面譏諷,但對於下階士族的輕鄙已在空氣中蔓延。

  好在此時從宮內回報的人恰好回來,化解了些許尷尬:「諸位上官,宮中傳來消息,陛下偶感不適,恐怕無法到場,一切事務仍請謝大人主持。」

  又是一陣對皇帝勤政的讚嘆中,鐵睿將握緊的手背在身後,干硬道:「末將並非出身公卿世家,只知效忠陛下,有言語不當之處,還請諸位莫見怪。」

  「繼續吧。」

  對這樣的小插曲,謝允並未太注意,立在祭台一側,隨著香燭漸短,念告著萬字祭文。

  「……宣帝初年,太傅佐帝於燕南,平庸吏,除奸佞,推行大治,國力稍復,帝奉以為賢。及至冀川侯擊匈奴單于於崤關,朝中尚武之風崢嶸。時冀川侯擁兵盛,帝欲忌其兵勢,曾伏兵於京師,先太傅極力勸阻,方止大禍……」

  祭文越念,參與祭典的人們便越是安靜,因為這封祭文不同於往年那些堆砌辭藻的追念之作,而是詳敘了太傅當年在朝中幾度為宣帝的昏庸善後的舉措。

  ——謝允是真敢寫啊……

  眾人心裡暗說謝允大膽,但也沒人多事到敢當場提出非議,畢竟另一個主角冀川侯正是季滄亭的父親,誰也沒傻到為了一個已辭世的昏君和當今聖上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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