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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崤關援住了,季滄亭保下了,經過這般教訓,宣帝應也不會再敢對襄慈長公主抱有非分之想了,他會從此帶著宣帝弒父害姐的秘密離去……然後在天上,看著這片土地再延百年。

  「太傅?」石樑玉疑惑地問道。

  成暉問道:「你知道讓一個軟弱的惡人洗心革面重新來過需要什麼嗎?」

  石樑玉:「我不知。」

  「那就是讓所有知道他惡事的人都死去,他就會回歸到初心。」成暉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服下丹藥,大步向宮門外走去,「君命不可違,然,來者尚可追。願我此去,能喚醒天下不醒人。」

  看著成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正在合攏的宮門後,石樑玉本能地追上兩步,他無法解釋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心慌,只能站在宮門後,在心裡說道。

  「老春來雨寒,路上慢行……老師。」

  ……

  「……總算把鐵公雞那邊交代完了,有那些輜重精兵,只消從成老頭那兒批一道通行令,至少崤關今年是無虞了。」

  擱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季滄亭復又恢復到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彭護軍,十天後他們要強行封我做什麼勞什子公主,你先回府打點我的行裝。」

  老彭道:「啊?郡主你要做什麼?」

  季滄亭牙根痒痒得狠,道:「就是他們給我改姓的事,咱們躲不過去還不能逃嗎?有本事來追我啊,我看誰追的上我小老婆!」

  被季滄亭這無賴行徑十足震驚到了的老彭剛要勸上幾句,忽見紋著成國公府家紋的馬車自巷口緩緩路過,季滄亭認得這是成暉慣用的馬車,立即打馬上前,直接去扒車窗,卻見裡面空無一人,問車夫道——

  「現在不是太傅慣常回府的時辰嗎?太傅人呢?」

  車夫一愣,道;「太傅忽然說想去小龍門住一宿,囑咐小人先回府取些慣用的香來。」

  「小龍門?」

  季滄亭心想都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了,這成老頭不內閣通宵理事,去小龍門偷什麼閒?

  好奇之下,季滄亭轉頭去了離此地不遠的小龍門,尋了個守夜的人問了後,便見遠處教授小兒蒙學的學堂燈火通明,她還以為是成暉喪心病狂地這麼晚還把小孩子拉出來學習,待她輕手輕腳地溜過去,卻見學堂里只有成老頭一個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成暉斜坐在台上的圈椅里,對著空無一人的下方桌案問道,「有誰知道,為何總是嚴師,才出得了高徒?」

  成暉今日的口氣格外溫和,季滄亭在門外聽得有點傻了,探進去半個身子,舉著手接話道:「回太傅的話,因為荀聖說,人性本惡,要先懂得了害怕,加以教化,才能將善傳承下去。」

  成暉看見季滄亭從窗戶邁進一隻腳想進來,便道:「出去,從門入。」

  季滄亭癟了癟嘴,剛退出去,便想到自己本該是來找事算帳的,怒而翻入,道:「門是通氣兒的,窗也是通氣兒的,都是通氣兒的為何要分個高低上下?我就從這兒進了,成老頭你倒是打我呀。」

  成暉閉上眼道:「抄一遍千字文,此事揭過。」

  季滄亭剛想反口,忽然反應過來是抄一遍,和成暉平日裡動輒十遍百遍的殘暴作風相去甚遠,懵道:「一遍?我沒聽錯,你是真的成老頭吧?」

  成暉仿若夢囈般輕聲道:「一遍,不抄完,打手板。」

  季滄亭從未見過這般輕的懲罰,將信將疑地找了張桌子坐下來磨墨取筆,寫一句,便看一眼成暉。

  成暉並沒有睡著,但他仿佛曉得季滄亭的小動作似的,不時提點——

  「執筆之人,姿態要端正,手穩心定,不可左顧右盼。」

  「再重寫一遍,不許用草書……」

  「寫字,心中需有字,需曉其中至理,重寫。」

  直至成暉的聲音逐漸消失,季滄亭方寫完千字文,滿肚子抱怨道:「都按你說得做了,我總可以抱怨了吧,無論如何這個公主我是不會當的,你再逼我我也不會……嗯?」

  成暉這邊一片靜寂。

  「太傅?」季滄亭久久得不到回應,一股她所熟悉的,屬於安息之人的氣息蔓延開來時,她還以為自己是錯覺了,復又問了一聲。

  「……老師?」

  蕭冷的風帶著靡落在地的落花飛入學堂里,突如其來的死亡,讓季滄亭一瞬間感到四周都在往下朝著一個不可知的方向崩塌滑落。

  「老師?!老師,你別嚇我!我做錯了,你怎麼打我都行,就是別嚇我!我去找太醫,你等著我!來人啊!來人!」

  成暉的頭漸漸垂了下來,在季滄亭一路踢翻桌椅衝過來的同時,他袖中的玉尺終於滑落在地上,徹底斷了開來。

  「真正的人君,不需要戒尺……」他說道。

  三月廿九,兩朝首輔、四海共師太傅成暉突然逝世,舉國震動。

  第三十一章 心意

  成太傅頭七的這一日, 梨花飄了滿城, 街頭巷尾,儘是一身白衣的讀書人。

  「……人生之如蜉蝣,往乎天地, 吾之抉擇皆出本心, 門中子弟無須哀悼。吾走後, 成氏族人不可追查死因, 祖訓亦如故, 族人入仕不可蒙蔭, 須經科舉, 小龍門由成欽代掌,為朝中擇選英才, 成鈺了結督學諸事後, 可辭官歸於嶺南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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