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成欽在族人面前宣讀罷了成暉的遺書,對著正在續香的成鈺低聲道。

  「伯父當年也是這樣的遺願,你當理解。為兄也會看管住你, 不許和東宮來往。」

  「兄長。」成鈺那雙仿若一片鏡湖的眼睛看向成欽, 「你我幼學聖賢,碌碌二十許年, 你當真修成聖賢了嗎?」

  家訓有曰;為聖賢者,怨莫出於口, 恨莫留於心, 所思所計, 皆為天下蒼生。

  成欽一瞬間紅了眼眶, 他怎能不恨?那是他的父親。

  「我即便成不了聖賢,也絕不會讓你背上謀反的罪名!就像父親,他寧死也要證明,除了謀朝篡位以外,還有別的辦法!」

  成鈺閉上眼,他對這個朝廷所有仍在燃燒的期冀又再一次被肩頭與生俱來的枷鎖撲滅,他無聲說道。

  「叔父,你終於做了聖賢,可我呢……」

  低低的哀哭聲從前庭傳來,扶靈而出時,他看見了漫天紛飛的蒼白,一時間讓人看不清是冥紙,還是花瓣。

  「淵微!你別走,拿上你的劍,咱們去太尉府算帳!」庾光將成鈺從隊伍里拽出來,滿臉憎怒,「姐夫說成氏全族不會追究太傅的死因,這算什麼事?冤有頭債有主,別人不報,你總會報的對嗎?!」

  成鈺安靜地看著他,就在庾光面色微變時,一個清冷的聲調從他們身後傳來。

  「子習,老師頭七,先不殺人。」

  季滄亭這幾日顯而易見地清減了許多,但除了那一夜在小龍門中聽說成暉無救而放聲大哭了半宿後,便再也沒有落過一滴眼淚。

  「滄亭。」成鈺輕聲道,「我要走了。」

  季滄亭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是,你去哪兒?」

  成鈺道:「我回嶺南,你呢?」

  「我去塞北。」季滄亭早就有所預料,將自己本能的不舍藏得好好的,只干硬道,「這次我們離得恐怕有點遠了……我知曉太傅的遺書里,不許你們尋仇,可沒有說不許弟子尋仇。恕我可能殺不了元兇,可你放心,幫凶我絕不會放過。」

  「你們都猜錯了,我不想殺人……」成鈺垂下眼眸,重新回到扶靈的隊伍中,「我想殺的,是這個混亂的朝綱。」

  ……

  成太傅下葬後的第一日,石樑玉便雙眼通紅地沖入仙遊府。

  孫天師正圍著丹爐四處轉,時不時低頭撿起地上一顆顆發亮的明珠,又是高興又是愁道:「王爺、王爺別玩兒了,這丹藥可都是馬上要分發下去的,不是用來打彈珠玩兒的……」

  他煉丹房裡足有三座丹爐,正查看爐子裡是否藏了人時,便見石樑玉沖了進來。

  「孫天師!那羅芝生白丹是你下的毒?」

  孫天師仿佛早有預感,見他臉色蒼白,沉默了片刻,心想無論如何兒子也是該站在老子這邊的,而唯一的旁聽人又是個傻子,便坐在一側的茶几邊,還悠閒自得地為自己倒了杯茶。

  「廷尉大人,話不能這麼說,仙丹只為有緣人所用,太傅這不是……無福消受麼,你看陛下一年服六次這樣的丹藥,從來沒有出過簍子,你是掌管這仙遊府的廷尉,應該知道才是。」

  石樑玉握緊了手指:「毒殺國之柱石,你莫非就沒有半分羞愧嗎?」

  孫天師吃笑一聲,道:「毒殺?這罪名扣得太大了,孫某說過,孫某隻是個煉藥的,陛下下令,孫某又豈敢不煉?再說了,我是兇手,你這個把□□端過去的人又算什麼?聽說灞陽郡主這兩日可是要揚言將真兇碎屍萬段呢……」

  如果季滄亭知道,親手將□□給了成暉的人是他……

  一股莫大的恐慌襲擊了腦海,隨後化作餌食再次養活了久久盤踞在心底的惡障。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他覺得回頭時看見了對岸的光,都會有一道滔天巨浪再次把他甩回漩渦里?

  看著石樑玉的神情逐漸空洞起來,感到他身上滲出一股令人無端有些發毛的陰寒之氣,孫天師起身道:「想開點吧,做太尉大人的嫡子,想要什麼樣的恩師沒有?」

  見石樑玉沉默,孫天師笑了笑,道了聲告辭,便出門想要回到在宮外置辦的府邸,豈料剛一踏出仙遊府,便聽見一聲慘嚎,隨後一個燒火的童僕被丟了進來,在地上慘叫著滾了一圈。

  一個逆光的身影,盈著滿身自屍山血海里踏過的殺意,緩步走進來時,右手執著的槍尖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灞陽郡——」一個稱呼尚未說完,最後一個字眼便隨著眼前寒芒一閃,整個人被一槍釘在後面的牆上。

  孫天師悽厲地慘叫出聲,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有人敢直接在宮中行兇。

  「你這是謀反!」

  「謀反?你配嗎。」季滄亭眼中血光隱然,徐徐轉動著槍頭,「說,那天,是陛下讓你去毒殺的成太傅?何人指使,是不是石莽?其餘參與的人還有誰?」

  她是真的要殺人!

  肩頭的劇痛,和血肉被攪碎的感覺,讓孫天師不得不確定——季滄亭是真的要殺他!

  想起自己的身家還攥在石莽手裡,孫天師忍痛咬著牙道:「我不過是聽從皇命行事!為難我一個方士做什麼?!灞陽郡主,欺軟怕硬是冀川侯的家教嗎?!!」

  「皇帝、石莽……哼,想來也不會有其他人,」季滄亭面色冷峭,「對了,糾正一下,我是欺軟,可我絕不怕硬,滾下去給太傅贖罪!」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