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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廢物……他輕輕吹了吹刀刃,聽見了錚錚的泛音。
「父母親人?」他假裝思考片刻,然後裝出一副恍然的模樣。
他非常有禮貌地笑道:「啊……那就讓它的父母親人,睜大眼好好瞧著吧。」
狐狸崽子在他手上瘋狂地掙扎著,他一聲一聲叫喚著,竟是比昨日斷尾時還悽厲不少。
「哥!你走啊……你走!」
「求你!別管我了!」
「你記得嗎……我們還要去給陸先生報信!」
「求你了,走……」
「我不會死的……他們捨不得殺我,我不怕……」
寒刃落下,殷紅的血四濺。狐狸幼崽發出了一聲極為悽厲的哀嚎,瞬間氣息便衰弱了下來。
「啊……」
旁邊一些膽小的女修小聲驚叫著,她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瞬間,江安也不掙扎了,他滿口血腥味,只是呆愣地看著前方血泊中的輕顫的小小身影。
無雙的尾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曾斷過一次。
而在他面前,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又斷了一次。
「好!就該這樣!」
「幹得漂亮!」
周圍稀稀疏疏地響起了幾聲叫好。
隨即,就像是感染了一樣。
掌聲、叫好聲、歡呼聲……就像浪潮一般掀起來,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第43章 琳琅碎(三)
為何總是有人,不憚用最壞的惡意去對待他們所不喜歡的。
哪怕是無緣無故,哪怕是道聽途說,也要來踩上一腳。
江安聽著耳邊的叫好聲,歡呼聲,就像是陷落在一個怪誕的世界中,裡面充斥著狂歡的魑魅魍魎。
他們拆人骨,喝人血,卻還要披人皮……
世界上可怕的不是妖族,而是這些披著人皮,令人噁心的怪物。
殘忍而不自知,以為自己多麼高尚,是什麼捍衛天下的正義之師,卻根本就是最愚蠢的劊子手。
你們,怎麼不去死啊……
江安看著那名藥峰弟子上那一抹得意的笑,看著他從血泊中撈起無雙,看著他將所謂的「生骨藥」敷在了無雙的半截斷尾上,看著他用紗布包紮好了傷口……
他聽到他虛偽地感嘆道:「昨日是連根斷的尾,今日也不好舊傷上加新傷,我便特意從中間斬斷,也好讓諸位有個對比……」
江安差點噁心地吐了出來,他的胃在翻滾,血液在沸騰,可心卻一寸一寸地冷硬|了下來。
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瞬間便被投入到了冰水中。
那一攤血被守衛手腳麻利地擦乾淨了,無雙身上的血跡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就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他又被作為一個稀奇的展覽品,端端正正地擺在了鐵籠中。
事情完成了,藥峰弟子便揮了揮手,示意守衛放開江安。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勝利者的微笑,禮貌而諷刺。
「這位師弟,還想替它的父母親人多看看嗎?」
江安定定地看著他,他異常地冷靜,黑沉的眸中沒有任何感情。
無雙躺在地上,還硬撐地半睜著眼,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輕輕地叫喚了兩聲。
哥哥,你走,你走啊……
你別管我……
江安將眸中未落之淚咽下,化成了心頭流淌的鮮血。他脊背挺直,背對著無雙,一步一步地遠離。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次無雙沒有留下任何記號了……
他知道他們的敵人是誰,有多強大,所以,他不想自己找到他。
因為找到他,就意味著與瑤閣作對,就意味著在青涯的安穩日子不復存在,就意味著……要直面生與死的威脅。
或許無雙以為,這種悄無聲息的消失,只會帶來一時的痛苦與遺憾。而這種傷口,最終會隨著時間慢慢結痂……
哪怕最後真相揭露出來,也許只會得到「原來是這樣啊」的唏噓。
只要哥哥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可是,你是這樣想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有一天,血淋淋的真相被揭露開來,傷口被重新撕裂,驚覺這些安穩的歲月,是建立在自己最在意的人的鮮血上……
那樣,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如今,他必須忍耐,必須假裝自己與無雙毫不相識,必須讓別人認為他只是一個多管閒事的普通弟子……
他是無雙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只能忍。
他吃苦吃得多了,總以為經過了這些艱難的歲月,他早就學會了如何忍耐,學會了不動聲色地掩藏。
但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地明白,忍字便是心上刃,刀刀剖心,鮮血淋漓。
他如提線木偶一般,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藥峰的石階。長階漫漫,灑盡了他的血淚。
江安整個人靜了下來,就像是一灘死水,一座深淵。他眸中黑沉一片,一如當年詠月巷口那個決絕的少年。
只是這次,他的面前沒有從天而降的救世恩人了。
陸先生他們的境遇也萬分兇險,他沒法,也不能去再次麻煩他們。
這次,是他一個人的孤軍奮戰。
不過是以命相搏。刀山火海,他再走上一遭又何妨。
只是沒法通知陸先生他們了,也沒法還清欠容先生的那些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