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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愧,卻無悔。
踏下最後一階時,他的雙腿竟是一軟,像是一瞬間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他一個踉蹌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江安撐地的雙手有些顫抖。他低垂著頭,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嘔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我不能倒。
他緊抿著唇,面無表情地拭去嘴角的血跡,緩緩站起身來,繼續向著那個既定的方向前進。
他回到了無人峰,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安排了好了所有的事情。
然後,待到夕陽在山後沉沉睡去,他完成了一切任務,便來到了藥峰山腳。
他在一棵老樹下枯坐一夜,與無雙曬著同樣的月色,呼吸著同樣的呼吸。
他在腦海中,一刻不停地演練著明日計劃的每一個細節。
是生是死,便在此一舉。
無論人間如何變換,眾生如何在苦海中受盡煎熬,旭日卻依舊準時準點地從山後躍然而出。
經過了昨日的一番宣傳,大殿前面又多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他們早早地便來到了大殿前面,等著見證「生骨之術」的神奇,或者說,見證十惡不赦的妖族悲慘遭遇,所帶來的快樂。
離巳時還差一刻,一名藥峰弟子便捧著托盤到了。他解釋道:「今日怕諸位等急了,七辛長老特意囑咐,讓我提前給大家看看效果……」
守衛為他打開了籠門,縮在角落的毛團輕輕地嗷了一聲。周圍的觀眾的心提了起來,緊張又期待地看著接下來的節目。
藥峰弟子神情冷峻地俯身,他拿著一疊紗布,看起來是要開始換藥。他微微側身,擋住了毛團的半個身子。
白紗後隱約露出了黃色的一角。
「你是誰?竟敢冒充我藥峰弟子!」遠遠有急促的吶喊傳來。
人群驚亂地散開,為那個奔來的身影讓路。
為時已晚,籠中,紅色的陣紋從符紙上脫離,在空中重組,它籠住了無雙小小的身影,竟從眾目睽睽之下,將毛團帶走了!
「奸細!叛徒!」
來人正是昨日那位藥峰弟子,他幾欲咬碎一口銀牙,目眥盡裂。
「看什麼?關籠子啊!別讓他跑了!」他沖守衛之人怒道。
玄鐵籠門哐啷砸下,假扮之人收回了,還停留在陣紋消失處的柔和視線。
他站起身來,看著來人,勾起嘴角,眼中卻冰冷一片,沒有一絲笑意。
他緩聲道:「這位師兄,我是他的父母親人啊……」
藥峰弟子氣到理智崩潰,恨不得活活撕碎籠中少年的喉嚨。他一把抽出腰間佩劍,御劍直撲江安面門而去。
江安卸下了心中重擔,他利用這些時日練習的基本功,判斷劍勢,左右躲閃。
他手中還捏著兩張符。
一張是陸先生送的傳送符,一張,則是衛先生送的劍意。
陸先生交代過,這個空間陣法不能同時傳送兩人,必須一個一個來,否則極易崩塌。所以他只能等,等無雙那邊穩定了,再使用自己這張!
而衛先生送的劍意,是作保命之用的。
江安在籠子裡,終究還是退無可退。那柄飛劍和貓捉耗子一樣,在他身上劃出一道一道的傷口。
他知道,若是動用手中這道劍意,面前的問題一定都將迎刃而解。
儘管他初入修真界,還不知道這道劍意的厲害,他卻相信衛先生。
衛先生說它威力巨大,他便相信它一定無人能敵。
衛先生說這是保命之用的,那麼不到最後關頭,他便絕不會輕易動用!
江安算著時間到了,咬牙啟動了手中的傳送符。紅紋升起,在那柄劍即將捅入他胸口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徹底消失了……
九千階試劍路,這不是青涯劍閣的下山的唯一通道,但卻是可供凡人行走的唯一途徑……
江安不會御劍,而傳送陣盤的距離最多不過五十里。
這恰好是藥峰大殿到試劍路中端的距離。
他昨日估算好了路程,便將傳送的陣盤和收拾好的包袱,都藏在了這裡。
據他這兩日的觀察,藥峰山下的守衛是輪值的。所以,他只能賭一把,連續兩日在大殿守衛的弟子,也不會是同一波人。
而那名藥峰弟子最開始時,特意強調了是「七辛長老」的吩咐。
所以,守衛可能不是憑藉來人的身份,而是聽到了七辛長老的名號,才順從地開了門。
畢竟在藥峰大殿前,誰又敢假借七辛長老的名號呢?
所以,這也是江安唯一的機會。
若是他的猜測錯了,他便會動用衛先生的劍意符,強行去闖。
謝天謝地,他們的運氣終於好了一次……
他抱著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飛快地往下山的方向奔去。只希望青涯劍閣能夠遲些,再遲些趕到……
無雙扛不住試劍路上的靈壓,他幾乎動彈不得,而江安特殊的靈氣穿透體質,終於在這一刻發揮了它的功效!
他無視靈壓,徑直下山。
鮮血與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臉色微微蒼白,腳步卻一刻未停。
可是柳暗花明的背後,究竟是生機,還是又一條的絕路?
眼看著,試劍路的盡頭隱約就在前方。江安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一道光幕就這樣堵在了生路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