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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望予差點沒瘋了。
他在半路上接到浣芝露後,立刻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他們之前研究過,發現執約的本體玉偶能感應到白石化身的方位。
這也是衛執約有底氣說「外邊見」的緣由。
現在,便是他與十九香搶人的時候。
當他遠遠嗅到一陣不尋常的血腥氣時,就覺得事情不對。
等到他壓抑著狂跳的心,飛速趕到戰場時,恰好見到衛執約跪地接刀的最後場面。
陸望予崩著的最後一根弦,斷了。
……
過了好一會兒,旁邊擺的聚靈陣生效,發出瑩瑩白光。
衛執約的臉色終於緩了過來。
他再次睜開眼,眼中雖疲憊,但已是清明一片。
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揪住了陸望予的衣角,問道 :「師兄,酈香沒事吧?」
陸望予紅著眼看他,咬牙道:「你知道你自己差點就沒了嗎?」
衛執約避開他的問題。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明明被箭矢扎了個窟窿,現在卻完好無損……
身上的傷也不知所蹤。
他抬頭,假裝轉移話題問道:「師兄,你給我換了白石?」
不提還好,一提陸望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場景。
「當時我取出白石已經無用了,還好你的神魂離體後,竟然徑直進了本體之中。這種情況從未聽族長說過,也不知是否會有隱患……」
他始終放心不下,生怕有什麼不妥。
衛執約慢慢撐起身,安慰地笑道:「無妨,我感覺很好。現在我們先帶著酈香,去與容少俠他們匯合。」
陸望予的動作微微遲滯了。
他避開衛執約看過來的視線,緩緩道:「她現在走不了……」
旁邊擺著聚靈陣,小姑娘安謐地躺在其中。
她臉色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完全就像是喪失了生命一般。
聽到旁邊傳來的響動,酈香勉強地睜開了眼。
見到衛執約終於醒過來了,她慢慢地看了過去。
「衛哥哥,對不起……」
小姑娘聲音微弱,淚水從她眼角止不住地滾落。
她滿是愧疚:「我騙了你們。我沒有告訴你們,其實不用救我的。」
「後來,他們來了,我也沒機會告訴你了。對不起,害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本來你不帶上我,就能走掉的。」
小姑娘眼裡盛滿了淚光。
她為了一己之私,差點害死了救命恩人。
衛執約愣了愣,他慢慢跪在了陣外,摸了摸小姑娘汗濕的額頭,溫柔地笑道:「你說什麼傻話。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也不會有事的。」 他安撫道。
「對吧……」衛執約轉頭,求助地看向陸望予。
他不明白酈香在說什麼,但是內心卻湧起了一陣又一陣的不安。
他迫切地希望能聽到那個肯定的答覆。
陸望予卻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看著衛執約,嘆息道:「匕首上淬了毒,這種毒迅速入心脈,然後會非常緩慢地將人折磨而死,而且,解毒丸對此毒無用。」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抱歉。
「我只能,讓她不那麼疼……」
衛執約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滿眼茫然,啞然無聲。
他知道陸望予從來不會撒謊,他保證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而沒法辦到的事,也確實再無計可施。
只是他不明白,怎麼只是醒過來,所有事都不一樣了呢?
酈香其實見過那把匕首,那是洛娘懲罰一些不懂事的貨物用的。
洛娘只允許他們對自己用一刀。
究竟是一刀斃命,還是劃一道小口,然後忍受半天非人的折磨後死去。
這便是洛娘給的選擇,也是她最愛看的把戲。
那個毒發作起來,就像是鈍刀子在血脈中遊走。
這種疼痛會越來越劇烈,直到後來,就是一擊致命。
剖心刮骨,不過如此。
在衛執約與十九香的人纏鬥時,她便疼昏過去了。
後來陸望予為她封住了一部分感知,才能讓她如今還能清醒地對話。
她顫抖著吸了口冷氣,勉強地撐起笑臉,道:「我現在好多了……」
她還想安撫兩句,讓他們別擔心時,突然,她的視線被什麼吸引了。
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上方,輕聲問道:「衛哥哥,那是燕子嗎?」
衛執約應聲抬頭望去,只見兩隻灰撲撲麻雀飛速掠過。
他突然想起了老族長身上帶著的那隻黑色小布偶。
也想起了他曾經承諾過,一定會帶著小姑娘回家。
他笑了,眼底卻酸澀一片。
「對,是燕子。春天到了,它們回家了。」
小姑娘的眼睛裡恢復了一絲神采,她也笑了起來,道:「我也要回家了。」
陸望予在一旁默默地凝視著她。
女孩對上他的眼神,微微伸出手,笑道:「陸先生,衛哥哥,可不可以把我的赤骨帶走,然後把焦棲火滅了,就像我娘那樣……」
「我想回蒼山,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