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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準確得道:“朕是要聯合鮮卑烏桓,以劉螢為內應,畢其功於一役。”
韓信也凝視著皇帝,認真道:“臣與從前一樣,但憑陛下驅使。”
胡亥道:“行兵打仗,朕知道你最是擅長。不過朕更需要你出手相助的,卻是在算帳一事上。”
“算帳?”
“正是。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胡亥微笑道:“所以朕說你送了桑不俊這個帳房來,算是送對了!”
不給韓信反應的時間,胡亥提高了聲調,加快了語速,整個人調到了興奮模式。
“你說那個設計要謀奪漂母外孫女的富戶,是怎麼發家的?煮鹽是不是?這正是朕要跟你說的!咱們當初放開山河湖澤的開採,甚至於鑄鐵煮鹽給民間,都是為了能利於民生!但是事情果然朝著咱們期盼的方向發展了麼?沒有!極少數的富人,占據了大多數的資源,而且這個趨勢會愈演愈烈!不過是幾年時間,已經有了煮鹽富戶侵奪民女之事出現,如果是十幾年,幾十年之後呢?縱然你是個英雄,又哪裡救得過這麼多落難的黔首來?”
胡亥狠狠一掌擊落,使得水花四濺。
“所以朕要把這些資源的專營之權,全部收歸中央!”
韓信雙眼一眯。
“鑄鐵、煮鹽、採礦!”胡亥一一數過去,“這些出產就像是軍隊一樣,一定得握在咱們掌心才成!”胡亥話鋒一轉,道:“吳芮一死,他長子吳臣接了班,做了新淮南王。這新淮南王做了一樁妙事兒,只怕你還不知道。”
“哦,他做了什麼妙事兒?”韓信一面應和著,一面在心中盤算皇帝的計劃。
胡亥道:“他靠著封地內的銅礦,只採礦便足夠敷衍用度,於是把黔首十五什一的稅都給免了。”
韓信道:“唔……”一時沒想好該拿什麼態度出來。
胡亥憤然道:“他倒是落了好名聲——可是大秦抵禦外辱的士卒拿什麼養?遇到災年的賑濟糧草,誰來給他出?”
韓信明確了態度,立時一掌擊落,也濺起無數水花,罵道:“這個王八蛋!”
胡亥也跟著罵了兩句,自失一笑,勸道:“罵他有什麼用?所以朕要把經營稅收都上到中央來,然後朕再分發給你們——到時候,像你這等忠心出力的,朕自然要多多的發;像吳臣這種小王八蛋,朕就叫他關門吃他自己去!”
至此,韓信完全聽明白了。
皇帝這是要把帝國上下的重要資源及一切稅收,都上繳中央,然後由中央統一調度。比如用兵之時,當然先緊著軍需。軍需之外,再按照各處需求分發。
分發之時,皇帝當然有權力按照個人喜好,進行一定的傾斜。
不管是諸侯王之中,還是與百名列侯相比,他楚王都是皇帝的一等信臣,資源是一定會先向他傾斜的。
兩人對視著,胡亥知道他已經聽明白了,咧嘴一笑,道:“這事兒就好比泡溫泉,現在朕要修個又大又好的溫泉池子,修好了池子是朕的,但你是朕的一等貴賓,朕能進來,你就能進來——至於旁人麼,都被關在門外呢,能否入內端看咱們二人心情。”
韓信被他這比喻弄得哭笑不得。
胡亥湊上前來,盯住韓信眼睛,看似玩笑得問道:“那麼,朕募資之時,你是該支持呢,還是大力支持呢?”
第189章
面對逼近的皇帝, 聽著他看似玩笑的問話, 韓信卻面臨著突如其來而又太過重大的抉擇。
皇帝借著壽辰之際,召集諸侯王入咸陽。
旨意下到楚國封地時,韓信手下眾臣也各有想法,有的勸他入咸陽不要引得皇帝猜忌,有的勸他千萬不要入咸陽免得誤入險地。
如果推脫不來,實在太過悖逆,韓信最終選擇了來賀壽。
一路上,韓信綜合從自己的人從咸陽傳回來的資訊,猜想過無數次皇帝要做什麼。
他所了解的皇帝, 絕不是只為了過生辰就勞動上下的人。
如此舉動, 必有其用意。
關於諸侯王的權力被限制,這一點韓信是想到過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皇帝提出的範圍是如此廣闊, 而又打著北擊匈奴的旗號, 言談間更是把他拉入同一陣營。
此時此刻,如果同意皇帝的方案, 韓信感到太過肉疼——而且非常不安。
一旦把權力上交, 再想奪回來就太難了。
而如果斷然否決皇帝的方案, 那幾乎就是公然要與朝廷為敵了。
韓信沒有做過這樣的準備——他就像最初一樣,從來沒有想要主動自立的心。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連蒸騰的霧氣都稀薄。
韓信能清晰地看到——皇帝雖然是在笑著, 笑意卻未達眼底。
當此關頭,只是一瞬間的猶豫,都會毀了皇帝陛下給予他的友誼。
然而同意的話, 楚王韓信講不出來。
氣氛凝滯中,忽然間,韓信看到皇帝動了。
皇帝收斂了逼問時的威勢,黑眸中閃過一絲頑皮的笑意——就仿佛他還是那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他扭頭衝著簾外,吹了聲口哨。
剎那間,韓信渾身一寒,摔杯為號、刀斧手藏於簾後等故事湧上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