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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那麼尉遲兄所意為何?所樂為何?」

  「把酒論交,搵江湖知己淚,及時行樂,為大地自由身。」

  玉磬意興甚豪,仰頭長笑。

  「好個把酒論交,及時行樂,倒是和我所識的某人之志,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終於明白尉遲棠身上那股熟悉感所為何來。

  「明月清風,不須論價,高山流水,定有知音。不知是否有幸識得王爺這位友人?」

  「你想見……『他』?」

  「這是自然,天下能得一知己,平生可以無憾。」

  「知己?哼,那倒未必。」玉磬朝絳雪的方向睨了一眼。

  尉遲棠順著玉磬的視線,他的一對眼睛,極柔和極善意的眼神,朝絳雪的方向探去,宛若清亮的一泓,無語卻脈脈。

  絳雪猛地吃了一驚,不!毋寧說,她是被自己的反應吃了一驚。

  絳雪雙眼對上了他的,宛若望進自己的靈魂深處,她心跳先是停了一下,而後劇烈的狂跳了起來……

  不是因為駭異來客那張出乎意外的丰采俊姿,而是因著初晤時心上那一份奇異的熟稔,一些煙雲舊事歷歷在目,酸楚伴著甜美和憂傷悄悄的泛了開來--

  是你嗎?

  觥籌交錯、喧鬧人群恍若暈開淡出的背景,她晃晃悠悠地,似回到了另一個時空,母親跟前的朗朗童音,竹馬青梅、琴簫合鳴。

  「尉遲兄,你對我的愛妾很有興趣?」他打斷兩人無言的凝視,故意親熱的摟絳雪入懷,沒有錯過尉遲棠眼中一閃即逝的灼熱光芒。「你們倆是舊識?」

  尉遲棠的目光仍定在絳雪身上。「我想這非是第一次照面,這位姑娘我是見過的。」一雙眼專注的看著她。

  絳雪聞言,心上一個打突。他?

  「喔?」玉磬挑起了一道眉。

  「這位王妃娘娘仙姿宛若天上謫仙所降,不是人間所能見,自然是在夢裡見過的。」

  眾人都笑了,以為這是他溢美之詞。

  不笑的,只有絳雪。還有玉磬,他she向尉遲棠的目光深沉莫測。

  玉磬冷著眼,執起白玉盞就唇,這酒該是醇醪的,此刻飲來卻是澀意滿嘴。「王妃娘娘?哼哼,她並不配。」

  笑聲驟逝,四下靜悄悄的。

  座中人皆察覺到兩個男子之間暗cháo洶湧的詭譎氛圍。

  那下頭的尉遲棠靜默了片刻,而後出乎眾人意料的笑了。他的笑容溫煦如朝陽。

  「是,這是自然。」他斂笑正色道:「依小姐的芳容天姿,該要名列仙班,人世里的世名俗銜,實在配她不上。」

  「你很會說話。」不會聽不出來尉遲棠對絳雪一番護持。看在玉磬眼裡更不是滋味。

  他一向知道絳雪的魅力,即使她只是寂然的端坐在一方,纖美的五官毫無表情,她所散發出來強烈的魅力,還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打她入府以來,即使耦園深鎖,儘管機會少之又少,依舊有少數幾位打雜僕役穿梭,每每一個照面,她的美總能教一干僕役失魂落魄。

  就連今日座下眾人,見她容姿無不驚為天人。

  覬覦她美貌的有之,妒羨的有之,百種情緒,各懷心腸,卻因忌諱他的位高權重,沒人膽敢明目張胆地將心思表露。

  她渾身散發著天生一種凝然氣質和清冷風情,隱隱吸引著眾人卻不自知。

  不,或許她是明白的,只是不在乎。

  而今日這尉遲棠的一雙眼,卻毫不避諱的傳遞了多種訊息:愛慕、欣喜和一縷柔情。

  一部分的玉磐因著尉遲棠的大膽而略生一絲敬意,可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歸類的怒意,並且帶著酸澀。

  更令他惱恨的情緒根源,就是懷中佳人的表情。

  絳雪的眼神與尉遲棠交會之際,那遙不可及的面具滑落了下來,一向冷淡的眸子裡有著歡喜、憂傷,和不可置信的驚喜……而這些都一一看在他眼底。

  「在下只是實話實說。」

  玉磬心下瞭然,但外表依舊不動聲色。「來人,賜座。」

  尉遲棠長長作揖,這才緩緩入座。

  席間,眼睛不再與絳雪有所交會。

  「賜酒。」

  豪慡的一乾而盡,只見尉遲棠神色依舊清明。

  「好好,酒中英雄。」見到如此對了性的男人,玉磬興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你獻上寶物水龍火球,本王自然要重重賞賜……不過江南尉遲府富甲一方,金銀財寶這類賞賜想必閣下也看不在眼內……」玉磬沉吟一會兒。

  他豪性大發,手一揮。

  「不如這樣吧,本王將梅蘭竹jú其中一人贈與尉遲公子,她幾人天資容格、色藝兼備,都是一時之選,閣下可挑選其中之一做為美眷。」

  話一出,底下一干賀客全都露出欣羨的眼神。

  訝異於玉磬如此輕忽的態度,梅蘭竹jú四姬皆面有豫色,卻又怒不敢言。

  「多謝大人厚愛,不過在下心有所屬,大人賞賜尉遲棠無福消受,只有婉拒。」

  「哦?你已定親?」

  「是。」

  「大丈夫何人無三妻四妾,更何況尚未過門。」玉磬不甚在意。

  「不怕王爺見笑,對於我未過門的妻子,尉遲棠是抱定終生不離不棄、白首偕老之志,所以要再納其他姬妾的想法,是萬萬不可能的。」

  「喔?」玉磬撫著下巴打量尉遲棠。「是哪家的閨秀能擄獲尉遲兄的心?想必是名門或貴胄的千金吧?」

  「都不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是我的表妹,是自幼便許了的婚事。」

  「啊,原來是青梅竹馬,令人好羨慕,但不知婚期訂在何時,到時本王定要討一杯喜酒喝。」

  說到心上人,尉遲棠的眼神柔軟了起來。「我希望愈快愈好。」

  玉磬大笑。「聽你這樣說,好像對這門親事迫不及待似的。」

  席下眾客紛紛附和糶Α?br />

  尉遲棠倒也無半分的不自在。「在下的確殷殷企盼著能將心愛的人娶回家,一輩子寵她、愛她,再不教她吃一絲絲苦。」

  說時,目光略掃過玉磬身邊的人影,非常短暫卻又極其溫柔的一瞥。他再度望向玉磐,「蒙王爺不棄,今日必要辜負您的美意,但在下倒有另一小願相求,斗膽望王爺成全。」

  玉磬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倒不知這不要金銀、美人的男子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但說無妨。」

  「尉遲棠願借王爺身邊的姑娘一用。」

  聞言,一直在旁未發片語的絳雪倒抽了一口氣。

  玉磬臉上的笑意全都一掃而空,表情頓時轉為狂怒。

  「尉遲棠,你恁地大膽!」他的聲音低沉平緩,冷闇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顫。

  氣氛頓時陡降至冰點,賓客們如鴉雀噤聲、面面相覷。

  面對怒氣勃發的玉磬,尉遲棠倒是出奇的從容。

  「王爺先歇歇氣,容在下解釋。」

  「說。」冷到極點的一個字。

  「說來王爺可能不信,這位姑娘和在下未過門的未婚妻有七分神似,若將來說與未婚妻恐她斥為荒唐以為我在杜撰說笑,又想在下略識丹青,故希望能將姑娘天姿以丹青掬繪呈於紙上,將來與妻子提及,也好有個憑證。」

  這時玉磬偏頭看著毫無表情的絳雪,無言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又轉向尉遲棠。

  「真這麼像?」

  尉遲棠頷首。「宛如同母所出的姊妹。」

  玉磬聞言重展笑容,一群察言觀色的賓客這才舒了一口氣。

  「也難怪閣下先前如此偏袒絳雪,原來是愛屋及烏啊!」玉磬話稍歇,冷不防地將絳雪往懷中一個兜攬。

  她一僵,直覺的想掙扎,玉磬朝絳雪麻穴飛快一點,懷中人兒立刻安靜了下來。

  身子是靜下來了,可那一雙美目卻淬著寒霜,教人凍徹心扉。

  「尉遲棠,你未過門妻子性情如何?可也是面容覆雪、心冷如冰,拒人於千里之外?」

  尉遲棠的視線在絳雪僵硬的身形上逗留了一會兒。

  「我認識她時,她還是個天真爛漫、少不更事的孩子,老是眯著一雙愛笑的眼,彷佛不知道憂愁是何滋味的天真模樣。她心性調皮、老愛出其不意的給人驚嚇,家裡僕人們雖然常被這位小主人整弄得哭笑不得,但知道她本性善良,且只要她一微笑,就將人魂魄都給勾了去,所以沒人拿她有轍……」他露出微笑回憶說道。

  「聽你一描述,本王倒覺得咱們絳雪與你的未婚妻兩人雖然貌似,但個性簡直是天壤之別。」他的視線對上絳雪的。

  尉遲棠不語。

  玉磬思索了一會兒。「尉遲棠。」

  「王爺?」他微微揖身,以眼神詢問。

  「你明日入府。」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多謝王爺。」

  ※※※

  「絳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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