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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倒是一點也不……嫉妒。」

  女人的姿態是善於言語的,心中想的,不由口中說出,而從姿態中流露出來。是宜喜宜嗔宜蹙宜笑的女多嬌。

  偏偏這一位卻是無喜無嗔無蹙也無笑。

  一曲既罷,竹姬緩緩起身,走至中間,朝玉磬方向盈盈拜禮,接著便獨舞了起來。

  纖纖徐動何盈盈,玉腕俱凝若雲行。

  舉袖揮青蛾,狀似明月泛雲河。

  擢手映綺羅,體如清風動流波。

  芳姿艷態妖且妍。

  舞罷,玉磬連連鼓掌。

  「妙極。竹兒,妳的舞技益發進步了。」

  得到主子的讚揚,竹姬一笑。「爺,竹姬有一不情之請。」

  「喔?」

  「我聽說絳雪姑娘劍舞得極好,竹兒最近亦新學了劍舞,希望能和絳雪姑娘討教幾招。」說是討教,但語調卻極為傲氣。

  「絳雪?」

  「我沒有興致。」一句話回得既冷且直接。

  「喔--」語調拖得長長的。「本王倒是很想欣賞……」

  他雙掌一擊,底下小廝恭謹地呈上一隻黑布包裹的長型物。

  玉磬揚手,黑布一掀,絳雪的表情立刻一變。

  他的手隨意的划過絲弦,發出錚鏦聲響。「這琴,妳想要回吧。」

  絳雪只是沉默,但她的眼中有閃過一絲光芒。

  「這樣吧,指導幾手,就將這琴物歸原主算是酬謝妳。若妳不肯,我就將這琴賞給竹姬。」

  絳雪聞言,臉龐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怒意。頓了一會兒,她起身。

  這次對陣,算是扳回一局,這一回小小的勝利教玉磬大悅。

  「來人,賜劍。」

  絳雪垂目,沒想到劍匣里放的竟是皞月劍。當時刺殺一役後就失蹤的劍原來被玉磬給收了起來。

  她銳眼注意到劍已安然入鞘。是餵了誰的血?

  刺殺醇親王當日她暗暗發誓這劍一出鞘,不見醇親王便是自己的血。

  她緩緩提起劍,凝神屏氣。手一舞,劍在絳雪的手上彷佛活了起來。

  三丈外的竹姬也執起一把劍。

  「請。」

  兩人欺身對陣。只見絳雪手中的皞月劍,其縮也凝重,似蛇之屈,其縱也險勁,俊逸處如風飄雪舞,恣意流動,勁貫中鋒,劍致凝重,劍拔弩張,磊波磔意,縱橫飄忽,流轉無方,乘瑕抵隙。

  她雖無內力,但舞起來依舊是赫赫生風、招招引人。

  數十招後,竹姬的劍勢已露疲態,逮著了她一個小失誤,絳雪的劍順勢送出制住了竹姬的咽喉,結束了這一場表演。

  「多謝竹姬姑娘賜教。」

  竹姬的臉色難看至極點。

  絳雪回座,接過了古琴。她低頭細細端詳,順手一撥,舊指識舊弦,三兩下,未成曲調先有情。

  絳雪的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久違的笑。

  雖然她低著頭,但玉磬並沒有忽略她臉上綻放的喜悅。

  他宛若失神般,緊緊的、緊緊的盯著她,像是給她那抹笑勾了魂去。

  看在底下眾人眼裡皆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這樣如天神一般高不可攀的王爺竟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燕兒看著下頭人一個個面面相覷的表情,抿唇偷偷笑了。至此,誰是這府邸最受鍾愛的女人已經是無庸置疑了。

  真開心哪。這下看那些小廝誰還敢仗勢欺人跟她大小聲?

  柔

  第四章

  千樹的燈花燦然點亮了夜空,香菸婉轉繚繞。

  碩親王府這一夜水晶玻璃的各色風燈將王府點綴有如白晝。夜風拂過,一片繽紛花語紛紛墜落,沿著清流入湖緩緩成香雪海。花海簇擁著各色的水禽與糙花的明燈,水上水下的琉璃世界相互爭輝,這是一個珠玉砌成的華美王國啊。

  而這個王國的中心自然就是端坐在湖中亭里的那位碩親王玉磬。

  這一天是玉磬壽誕,碩親王府大擺夜宴。各方祝壽之士,濟濟一堂,其中不乏高門貴族,皇親國戚爭先恐後要來巴結這當朝權貴。

  玉磬一邊接見絡繹不絕的賀客,多數時候心思卻放在身邊的伊人身上。

  這絳雪,他心想,明明就在燈火明亮間,偏偏冷冷遙遙又像遠遠在燈火眾人外。

  斜輝脈脈水悠悠,她的一抹魂魄似乎也遠遠飄蕩到九天之外,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再也拘不回來了。

  女人的姿態該是柔軟的,眼神該是誘惑的,身子該是取悅人的。但她偏不。

  她的姿態高傲、她的眼神冷淡,她的身子發出強烈的排斥,簡直是愚蠢,而為她這個愚蠢的人擔心、生悶氣的自己則更是愚蠢至極。

  可想起她的倔強和笑容時,又讓他心泛起了一種莫名的柔情。

  想寵她,想要時時見到她的笑,想要伸手為她拂去臉上的千年凝霜。

  她卻總是不解風情,扭曲他的用心。

  理智明白她是個有威脅的刺客,早該解決,但只要一想到她的性命有危險,這念頭即使連想都令他五臟六腑翻絞不已。

  可惡!可惡!可惡!

  祝賀之客源源不斷,渾身解數想出各種奇招祝壽,只希望巴結籠絡這位天之驕子,任誰也沒看見他以笑臉掩飾的不痛快。

  只除了坐在他身旁的絳雪。也許是相處久了,對他的喜怒愈來愈敏銳,也能穿透莫測高深的面具洞悉他心底真正的情緒。

  但明白又如何?他的情緒起伏與她沒一點相干哪。既然如此,她又為何開始坐立不安?

  玉磬始終面帶微笑,捺著性子看著眾人賀壽的節目,一直到督統崇綺所領水兵操演排練的節目時,他的眼中閃過真正的興味。

  只見一群水兵模樣打扮的人手各持著水龍火球潛入湖底,這種獨創的火藥是由豬腸拉扯成張,然後fèng成圓狀,將火藥填入內,待要用時再將其吹鼓成球狀,而引線也不至於在水中熄滅。

  待水兵潛游而上,上岸後,湖下突然傳來陣陣驚天的爆破聲,一艘艘湖上模型艦隊接二連三地沉沒。

  接著,鞭炮齊鳴!叢叢煙火「咻、咻」的衝上天去,乒桌球乓的爆響開來。五光十色的煙花,瀟天飛舞,把窗紙都染白了。

  最後一艘最大的紙船沉沒之際,船身突然沖天煙火,煙火排出「福衍箕壽,俾熾爾昌」八個大字。

  好大的陣仗,好個狗腿。絳雪冷眼看著。

  玉磬轉身問督統崇綺,「好!好!督統這一手讓本王刮目相看!」

  「王爺謬讚。臣不敢稱功,此次火龍沉船的節目乃是江南尉遲家所獻。」

  一聽江南尉遲府,絳雪的身形陡地一震,眸中閃過無以名之的熾芒……

  「尉遲?可是江南第一大家的尉遲府?」

  「是。」

  「那操兵之人何人?」

  「正是尉遲府公子。」

  「此人如今何在?有這等俊彥,本王倒想一會……」

  「稟王爺,尉遲公子正於亭外候著呢!」

  「傳他上來。」

  只見一個人影徐徐前進。那人從容跨步而來,莫卑莫亢,雖立於階下,以下仰上,卻一點也不顯位低身卑。

  他沉穩定凝、意態安詳,有種蘊於內、形於外的自信。「在下尉遲棠,恭賀王爺千歲桂樹冬榮,壽晉大年。」

  「好一個壽晉大年。」玉磬微笑,此人丰采如玉,目朗似星,兩人目光相接,但見他氣度嫻雅,對尉遲棠立添幾分好感。

  「這水龍火球是你所發明?」

  「正是在下拙作。」

  「我大清雖境內安康,但邊境四方覬覦大敵亦不少,東南有前朝餘孽鄭,東北亦有倭國屢犯我海域,這水龍火球來得正是時候。閣下可曾想過將此水龍火球貢獻於朝廷水軍?」

  「回王爺的話,屬下設計的這水龍火球的效能有限,只用來娛樂,用於戰時遠遠不及。」

  玉磬沒有馬上回應,他沉吟了一會兒方說道:「江南尉遲家,富甲一方,跨運輸、兵器、絲綢、鹽業等,據說富可敵國……是嗎?」

  即使尉遲棠對玉磬知悉他的底細感到任何訝異之情,從他的臉上也無從看出端倪。

  「尉遲棠,可曾我朝為官?」

  「尉遲棠不過是一介平民,平生無大志,無心為官。」

  「什麼?你這等人才,大清竟無以延用,真是我朝廷之罪。」他佯怒。

  「在下寧做閒人、縱情山水之間。」尉遲棠的回答依舊不疾不徐。

  似曾相識的對話。

  這尉遲棠的雍容氣度以及恬淡自持的表情所帶來的一股熟悉感覺觸動著玉磬的神經,並且立即湧出一種近似敵意的情緒。

  「胡說!儒以道得民,為官以踐,學而優則仕,自古皆然。」

  「所謂將相非我所意,兩字功名非我樂。」

  玉磬一手托腮,打量著階下之人,他的舉止懶洋洋的,獨一雙眼中閃過的情緒與他寫意的外表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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