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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帝的目光已經落在祝斗南身上,注視良久,神色一緩:“你,便是阿南?”

  眾人這才放鬆了心神。太后也若無其事:“夜深風寒,都進殿吧。”

  吳貴妃走在眾人之後,眼見著那一朵鮮艷的‘二喬’踩在各式各樣的靴履下,踐踏成泥。芸芸眾人,為什麼便沒有一個,也能為她將一地花泥重新拾掇起?

  “娘娘——”廉厲沉著臉走過來。

  吳貴妃仍看著地上殘花:“那個……祝斗南,說了什麼沒有?”

  廉厲陰沉沉地道:“他說,‘丈夫捍難,不該摧花’。”

  吳貴妃的眼帘掀起,半餉,又悵然垂下:“是啊,捍難護花,才是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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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

  “你說什麼?”

  聽到越三千問,越季才發覺自己念出了聲,有點尷尬,依舊是難忍笑意:“哎呀,我、我……就是說剛才湖上嘛。”

  越三千深表贊同:“的確如此,湖水冷死了,我真是心肝脾肺都像被冰雪凍上了。姑姑你看啊——”他擰著衣襟上的水,“我里外都濕透了。”

  “‘表里俱澄澈’……”越季輕盈地原地轉了個圈,才接著走,今日才發現這長長的馬面裙也不錯,能轉出一波水漣漪。

  “姑姑,你怎麼了,是不是剛才酒喝多了?”越三千終於發現什麼不對了。

  “誒,看出來了麼?”越季忽然問道。

  “看出來了,你快把嘴擦擦。”越三千指著她嘴角的桔子渣。

  “什麼啊!”越季狠狠把嘴一抹,好不容易又換做好聲好氣的,“我是說,那位小王爺。”

  “功夫很厲害……哦——”越三千看她那樣子,終於有點開竅,“你是不是想說他出劍救那朵花,是對你有意思?”

  “難道不是?”

  “可是自始至終,人家理都沒理你啊,看沒看到你都不知道。”

  “那就對了。聽過東床坦腹的故事麼?越是面上無動於衷的,越是心裡有算計。我看吶,不出半個……”越季眼前浮現出那張有點拒人千里的臉,有點心虛,把舌一縮,“一個月吧,準會有所動作。”

  第8章 再見已是金玉砌

  “父親——”一向穩重的吳伯塤步履有些急躁。

  吳譽揮了揮手,一旁替他梳理長須的婢女退下。

  “什麼事,這麼急啊?”吳譽半閉著眼,拿著小玉梳繼續自行梳理。

  “冊封的旨意,已經下達。”

  諸王世子大多經過其父請旨,皇上允准,方能冊封。如今尚孝王未還,自然無法請旨,皇上自行降旨冊封也並無不妥。這本在意料之中,可吳伯塤卻是這樣一副神情,吳譽料想到,該是出了什麼不尋常之事。

  “難道,不是冊封世子?”

  吳伯塤搖搖頭:“是,鍾離王。”

  吳譽睜開雙眼,停下了手中的玉梳。這下,連他也頗感詫異。

  親王多以封地命名,如齊王、楚王、趙王、燕王……等等。而鍾離,是□□祖籍,時稱‘中京’。本朝有太子守中京的傳統,將剛剛認祖歸宗的祝斗南封為親王已是越級,還是意義深重的鐘離王,豈不引人遐想?

  “連他同來的一個乳母,都封為了提毓夫人。父親,此事真是大出兒的意料。照理,皇上肯迎回尚孝王之子已是難得,難道當真有立他為儲君之意?”

  吳譽瞥了他一眼,又閉目思索片刻:“泯王和閻尚書如何說?”

  “此事事先沒有徵詢宗人府和禮部,只是交代他們按旨照辦。經手此事的,只有王弼一人。父親,依您看,是不是張掖大捷,助長了越家聲威、太后勢力,讓皇上不得以而為此?”

  “為人臣者,該當體察君意,才好盡心竭力,這件事,還是要打聽一番。”

  “兒知道,只是,王弼那人您該清楚,銅牆鐵壁一般。”

  “銅牆鐵壁,那是對外頭,就讓廉厲去辦吧,他,在裡頭。”

  “是。”吳伯塤道,“廉厲辦事向來得力。前日瑕兒從宮中捎話,重陽那夜,他盡心盡力,若非祝……鍾離王橫生枝節,當能遏一遏越家的威風。所以兒說,小妹當年雖未能入宮,下嫁與他,也差可告慰。”

  “糊塗!怎麼跟你姐姐一樣見識?你姐姐,聰明一世,唯一的糊塗,就在於此。當年,她以四十高齡誕下五公主,身子受損,再不能受孕,可皇嗣,乃國之命脈,怎能因她一人之故斷根絕脈?皇上雖曾有誓言,宮中無異生之子,可若同是吳家所出,又怎算異生?若是她當年肯同意你小妹入宮,皇上如今未必無子。若有皇子,一干宗室,又何苦蠢蠢薨薨,你我人臣,又何苦營營逐逐?”

  吳伯塤道:“好在,瑕兒如今進宮了。皇上正當盛年,瑕兒青春少艾,何愁不瓜瓞綿綿?”

  吳譽沉默片刻:“瑕兒進宮的時日也已經不短了,怎麼還無一點消息?”

  “說的也是,兒儘快讓她娘再進宮一趟,帶些補益珍品。”

  “對了,老夫想起一事,是,禮部的錢大人提起過,前陣子,韃靼為了贖回他們的王子,獻上一隊女樂,叫做……”

  “十二明妃?”

  “不錯。”

  “此事兒也有耳聞,那些女子精通喇嘛教的密宗音律,禮部覺得她們是旁門邪道,有傷風化,所以,並未送入宮中。

  吳譽搖了搖頭:“萬法同源,密宗也是佛法。皇上近年來修禪問道,音律又可陶情適性,豈非兩相合宜?再者說,萬機之暇,偶一逸樂,又何傷大雅?”

  吳伯塤想了想:“兒明白了,即去安排。”

  “還有——”

  吳伯塤躬身等著。

  吳譽慢慢地道:“近來,是喜事連連,先是張掖大捷,然後是鍾離王還朝,眼下太后聖壽又將至,內閣,可有計議?”

  “這……太后聖壽,並非內閣之責阿。”

  “推恩施仁、導德齊禮,就是內閣之責了。溫閣老年事已高,你身為次輔,應該事事預籌。依老夫所見,不如就這次鍾離王還朝,太后聖壽之際,請旨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吳伯塤眉頭一皺,“父親,若是大赦,恐怕,先一個要赦的,就是那根‘魚刺’了。”

  “荒唐,你為堂堂內閣次輔,怎麼也隨他們一般,以諢號蔑人?御史於大人,是學之儒宗、士之楷模,再說,身為言官,本不該因言獲罪,這逾年的牢獄之災,也該適可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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