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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三千道:“你怎麼忘了,如今還多了一位,尚孝王之子祝斗南啊。”

  “他呀……”越季吐吐舌,“說不定流韃靼血呢,韃靼人都生得小眼睛大餅臉,不好看。”

  “怎麼你不該說韃靼跟我們仇深似海勢不兩立,死也不跟他們通婚麼?!”

  “哎呀,那是韃靼軍,又不是韃靼百姓。天庭也有妖鬼,地府也有菩薩,我想,人也是一樣的,哪一族沒好人,沒惡人呢?不過啊……”越季儘量用托著下巴的手擋住臉,“誰不喜歡好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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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揆文王府。祝北覲穿著常服坐於托泥寶座之上,就著斑駁晨光看一卷書。婢女們托著衣冠履帶魚貫而入,均是悄無聲息。

  “世子——”一個太監躬身而入,同樣是加著小心,“奮武王府來人送給您一封信,是世子的手書。”

  祝北覲緩緩翻過一頁書,沒有抬眼:“念吧。”

  太監拆開書信,展開了:“世子道,他已派人到京郊,以操兵的理由封了路,城裡城外都有關卡,勢必截住尚孝王之子。今日萬歲山登高宴,他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的,請您放心。另外,世子今日赴宴欲穿罩甲,為免撞色,請您不要也著紅色。”

  啪地一聲,祝北覲的書拍在案上:“放心?放什麼心?我何曾讓他攔截過什麼人?”

  自從韃靼回書,願用祝斗南換回韃靼王子,朝野上下便如鼎沸一般。祝斗南若是當真還朝,必將引起一場軒然大波。論親疏,他是先皇唯一的嫡孫,太后唯一的親孫;論勢力,太后背後有鳳翔公、九原公和荊門公三公支持,無論如何,這半路殺出的祝斗南都更勝祝北覲和祝北赫一籌。

  祝北赫首先便沉不住氣,前些日急火火來找祝北覲,嘴裡嚷嚷著:“什麼祝斗南,‘北斗之南,唯一人耳’,當真是狂妄之極,他真當這天下是他的了?咱們都是北,單他是南,這不南轅北轍麼?兄弟,以往咱哥兒兩個就算有啥誤會算是哥哥不對,現在大敵當前,咱兩個可得同仇敵愾。”

  對於祝斗南,祝北覲並沒有旁人那般忌憚。就算他是尚孝王之子,可子以母貴,誰知道他的母親是誰?想塞北之地,別說官家女子,便是良家女子也難得。多半是女匪、女奴、罪名、賤民,甚至是韃靼女子。本朝極重血統,若他當真是韃靼女子所生,就連認祖歸宗也是不能,更毋論儲位。況且,祝北覲向來不喜祝北赫父子為人,平日裡與他們也頗多齟齬,根本不屑與之為伍,所以未加理睬。

  這一次重陽登高宴設在萬歲山,而非清規森嚴的後宮,太后是有意讓未婚的王孫公子、名門淑媛們藉機一見。穿罩甲,是為了展示尚武之風,祝北赫擺明是想投越家小姐所好,先聲奪人,最好令她一見鍾情,那日後再來多少個祝斗南祝斗北,也都不在話下了。如此做法矯揉造作如婦人爭寵,穿便穿了,還不許旁人穿紅色,真是只有驕氣沒有骨氣。祝北覲嗤之以鼻。在心中,越季也不過一介武夫之女,他又何曾放在眼裡?

  那還是好幾年前,有一次祝北覲乘轎經過街市,聽到前面一陣混亂,掀起轎簾暗中一看,只見前面亂糟糟一團,一匹高頭大馬上,一個身材細瘦的少女,一腳踩著馬鐙,一腿曲起踏著馬鞍,十一二歲的年紀尚未張開,卻神氣活現:“一日三刮絡腮鬍,他不讓我露面,我不讓他出頭!三千,走,揍他們!”

  祝北覲皺眉:“誰家的女子這般放肆?”

  太監小碎步跟著轎子:“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越七姑奶奶,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又惹了她了。”

  “武夫之女,一身匪氣。”祝北覲嫌惡地落下轎簾。嫌惡至今。若不是他的祖母端懿太妃和父親揆文王祝堯蓂一心想與越家聯姻,他連這虛應故事也是不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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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歲山上秋高氣爽,壽皇殿內,尚食將新摘的桔子親手奉於在座每一位,笑道:“這是山下頭百果園裡自栽的,請小姐們品嘗。”

  “桔子有什麼好吃的,皮皺巴巴,像老嫗的臉,這東西又輕賤,尋常老百姓也吃得起。要臣女說,貧民才會吃應季的果品,後宮尊貴,應該吃些反季的果品。”

  居中端坐的太后循聲望了一眼,身旁宮女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太后道:“這位就是瀟湘公家的孫小姐麼?”

  吳貴妃欠身道:“妾妹吳雙,前日於西安府的七夕乞巧盛會僥倖穿過七孔玲瓏針,忝獲‘天下第一巧’之名,於此重陽佳節進京入宮向太后請安。”

  “乞巧……”太后一嘆,“‘年年乞與人間巧,不知人間巧已多’。”說話間她往旁邊一瞥,笑著皺皺眉,“小月季?”

  越季將桔子吃得汁水淋漓:“甜,真甜,太甜了!難怪說‘日既暮而猶煙霞絢爛,歲將晚而更橙桔芳馨’呢。”

  老人家哪有不愛聽這樣話的,太后本是微笑,一下合不攏了嘴:“沒有你的嘴甜,快擦擦。”說著遞過自己的手絹兒去。

  吳雙看她那副吃相,真是沒教養透了,看多一眼都覺得反胃,吳貴妃蹙著眉,朝她搖搖頭。

  太后看著越季,也笑著搖搖頭,不由想起她小時候來。那時她方七八歲,隨她大伯母——右都督越臥雲的夫人進宮。太后聽說小女娃開始學功夫了,問她怕不怕苦?她兩個臉蛋兒被果子撐得鼓囊囊:“不怕!學會武藝揍夫君!”

  真是語出驚人。太后就教導她,學武應該保家衛國,一個女娃娃,怎麼能整天想著揍夫君呢。誰知她理直氣壯的說,爺爺說了,越家男兒早晚把韃子全揍趴下,越家女兒,就只有夫君可揍。逗得滿場哈哈大笑,笑過,太后的眼睛又濕了,幸而,還有越家。

  這時太監來稟:“諸王、世子、王子和公子們都到齊了,在外面候著。”

  “山上風大,快都進來。”

  都是尚未成婚的年輕王孫公子,一霎時薈萃一堂,光華奪目。最耀眼的當屬祝北赫,一身大紅窄袖戎衣,外罩織金雲肩膝襴雲龍紋的金黃罩甲,足蹬雪白麂皮靴。當真與眾不同。太后由不得多看他幾眼:“嗯,赫兒今天精神得很吶。”

  一旁的康寧太妃是祝北赫親祖母,立即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說到這個‘喜事’,她笑眯眯看了眼越季,“再說了,太后設宴,他雖平日邋裡邋遢,今日也是不敢怠慢的。”

  祝北覲卻不敢苟同,登高宴飲,又不是秋獵,穿一身罩甲,不倫不類,不過這大概符合越家那女子的品味,想到這,他不由向太后身邊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微微一怔。那張臉,像是被醴泉洗刷過,水冽花妍,薄染春醺,讓人一望而生淺醉,久看難免沉迷。祝北覲忙斂了目光。女大十八變,只不過,本性難移,單只那毫不矜持的一臉笑容,就無半分淑女儀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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