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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南橋怔怔地想著,如果她真的去了別的地方,那豈不是連一個月與易嘉言見一次的機會也錯失了?

  保研名單才剛剛公布,所有榜上有名的人都歡天喜地著,唯獨南橋開始惆悵。

  她從大一開始就申請了走讀,沒有住校,但每天中午還是會回寢室和室友一起午休。

  從辦公樓出來之後,她回了寢室,卻在幾步之外就聽見了虛掩的門內傳來的對話。

  “不是說了保研資格會給成績優異,並且擔任過至少是年級以上幹部的同學嗎?現在這算什麼?”說話的是朱熹,也參加了保研考試,只可惜最後落榜了。

  “是啊,南橋她雖然成績很好,但是從來沒有擔任過幹部的職務,也沒有參加過任何學生活動,這個確實是和制度不符的。”孫雪梅也這樣說。

  “所以她憑什麼空降,拿到了那個名額?”朱熹的聲音變得很冷很尖銳,“如果沒有她,我是可以進前十二的,既然連幹部都沒當過,她何德何能搶了別人的保研資格?”

  羅丹遲疑地說:“可是南橋的專業課成績確實是很拔尖,再加上上學期代表學院去參加了全國大賽,也拿了一等獎,這個也是很多人沒有的能力——”

  “沒有的能力?你看到保研章程上哪裡說了拿過這種獎就有資格保研了嗎?我只看見章程上清清楚楚寫著至少是擔任過年級幹部的!”

  “熹熹,你也別這麼著急。保研資格又不是拿了以後人人都能保上的,要有真本事,外面的高校才會接收啊!其實南橋她真的很厲害,我覺得她一定可以保上很好的學校,給我們學院爭光,這個可能也是院領導考慮過的因素,畢竟——”

  “畢竟你一心向著她,又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的苦?”朱熹冷冷地打斷了羅丹的話,砰地一聲將書砸在了桌上,“領導考慮的究竟是她的才華,還是她家裡那個有錢有勢的繼父?”

  “朱熹,你怎麼這麼說話?”

  “我怎麼說話了?區區一個繼父,何必對她那麼好?噓寒問暖,豪車接送,好得跟親生的似的,我看他們之間十有八九有問題!”

  寢室里一下子沒了聲音。

  片刻的岑寂後,朱熹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我一會兒就去找書記,告訴他保研名額出了紕漏,南橋沒有擔任過學生幹部,沒有資格保研。那個資格是我的,我一定會拿回來!”

  南橋原本拎著一袋砂糖橘。

  寢室里的姑娘都愛吃這個,初冬才至,砂糖橘也剛上市,價格還居高不下。從辦公樓回來的路上,她看見水果店門口擺著這個,就買了一大袋,想著帶回來給大家嘗嘗。

  朱熹家境不好,羅丹和孫雪梅的父母也不過是普通工薪階層,大家平時都很省。

  能分享的,南橋自問從來沒有吝嗇過。

  每逢媽媽和易叔叔買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她總會拿出來與她們分享。朱熹看上她的圍巾,不過是羨慕地說了幾句,隔天她就把那條只圍過一次的圍巾洗得乾乾淨淨,擺在了朱熹的桌上。羅丹愛吃,她就把易嘉言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巧克力分一些給羅丹。孫雪梅總是丟三落四,南橋幾乎每天都會叮囑她需要做的課件。

  寢室里一片靜默,她明明可以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地推門進去,卻無論如何也沒有那種出色的演技。

  手裡的砂糖橘一下子變得重如千斤。

  勒手得慌。

  她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在圖書館趴了一會兒,下午有課,她拎著橘子去了教室。

  室友們一向是坐在一起的,她進了門,看見她們留給她的空座,腳下只是頓了頓,也便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剛經過水果店的時候看見有砂糖橘賣,就買了一點。”她把塑膠袋放在桌上。

  “啊啊啊,南橋你真是大好人!”羅丹幾乎是雙眼放光地伸手去拿橘子。

  朱熹沒什麼表情,也沒伸手去拿橘子,只說:“天氣有點涼,我胃不好,就不吃這麼涼的東西了。”

  她這麼一說,本來想伸手的孫雪梅也是一愣,然後跟著笑起來,擺擺手說:“我也不吃了,天氣好冷哦!”

  雖然沒有人說破什麼,但是從這樣的狀況來看,南橋也明白,她們是對她心生芥蒂了。

  離上課還有一會兒,她坐了下來,翻開書安靜地看著。

  這種尷尬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下課時,南橋在收拾書,忽然聽見朱熹問了一句:“拿到保研資格的感覺怎麼樣?”

  南橋抬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朱熹的表情幾乎沒有什麼惡意,但南橋看出了她眼神里的嫉妒和不甘。她問:“我聽說有人去跟書記說了你沒資格保研,因為沒擔任過學生幹部,所以你很有可能被取消保研資格,你知道這個事情嗎?”

  南橋從容不迫地把那本書收進帆布包里,然後掀了掀嘴皮,不咸不淡地說:“這個事情,你不是最清楚嗎?”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寢室里的三人與南橋站在窗邊。

  朱熹的平靜終於被打破,幾乎是怒氣沖沖地說:“是啊,我是清楚,因為就是我去書記說的!你明明沒有保研資格的,你明明知道我從大一開始就多努力想要拿到這個名額,你明明知道我媽媽一直希望我能保研,你憑什麼搶了我的資格?”

  朱熹的母親是殘疾人,因車禍失去了一條腿,也喪失了勞動能力。父親是騎三輪車的,如今北市管得很嚴,不允許三輪車上路,他每天早出晚歸,在一些城管很少去的地方艱難地做生意,身體也不好。

  這些,南橋都是知道的。

  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對朱熹的厭惡感消失了一些,更多的是同情。

  可是朱熹卻以為她理虧了,尖著嗓子沖她說:“南橋,你別以為有你那個繼父給你撐腰,你就能一步登天,什麼都有了!誰知道你們倆做過些什麼齷齪的事情?我早就懷疑了,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對你那麼好?開車送你上學,給你買這買那,就是親生的也不至於好成這樣。你但凡有點良心,就不該仗著這種骯髒的關係來欺負人,你們——”

  啪——

  南橋給了她一個清脆的耳光。

  朱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問她:“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南橋氣得手都在發抖,卻還聲音穩穩地說:“因為你髒。”

  朱熹也霍地揚起了手,試圖把耳光還給她,卻不料一旁忽然衝上來一個人,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南橋側過頭去,看見靳遠站在那裡,面容沉靜。

  他的左手還端著一杯奶茶,顯然是在等她。

  朱熹的眼眶裡泛起了淚光,很疼,卻一聲不吭,只是拼命掙扎,想要抽回手來。

  片刻的僵持後,靳遠終於鬆開了她,轉而拉起南橋的手,“走。”

  這個時候,南橋也沒有任何拒絕的念頭了,頭也不回地跟著他走出了教室。

  下午三四點,天卻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陽光。

  靳遠安靜地走著,把奶茶遞給她,卻沒說話。

  “你怎麼來了?”南橋問他。

  “以前不也接你放學?”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上課?”

  “沈茜。”他言簡意賅。

  這麼又走了一會兒,南橋問他:“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銀杏樹下,靳遠停住了腳步,側過頭來看她:“如果你想講,你知道,我一定會聽。”

  南橋一時無言。

  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個會做不會說的人。

  從初二到高三,他連她自己都經常忘記的經期也記得一清二楚。她體寒,容易痛經,他就給她熬好了紅糖水送到學校門口。她馬虎,不會照顧自己,經常做家務時手上多出了一道小口子也不知道,他卻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總是隨身帶著創可貼。

  她因額上的疤被人嘲笑,他一聲不吭地拉著她走了,回頭卻帶著胖子和大春去跟那群男生大打出手。

  南橋想了一會兒,才說:“她家裡條件很不好,媽媽是殘疾人,爸爸騎三輪車。一家人指望著她能保研,拿獎學金,順順利利改變家裡的狀況。但保研名額有限,她只差了一名,所以想把我擠下去。”

  靳遠問她:“所以你想放棄名額,把機會給她?”

  南橋搖搖頭,又點點頭。

  靳遠只是看著她,伸手欲摸她的頭,被她側頭躲過以後,頓了片刻,手落在了她的肩上:“南橋,世上可憐人千千萬萬,你能讓一時,難道還能讓一世?”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寂靜安詳,可神色間卻帶著南橋不熟悉的鋒芒。

  南橋一愣,記起了他從前在吳鎮上就經常因為爭地盤之類的事情和別人發生衝突。而如今,他混跡的是酒吧那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這些事情是少不了的……

  她抬頭看著他,忽然問他:“阿靳,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靳遠一時沒能答出話來,片刻後低頭看她,微微笑著反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

  南橋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

  朱熹的專業成績總是不夠突出,如果考研,也不知道考上的機率有多大。相反,她自己的應試能力一向很好,如果硬考也沒什麼問題。

  那天晚上,南橋沒有回家,而是轉身回了寢室。

  沒想到在寢室的只有羅丹一人,看見南橋回來,她很吃驚:“你,你今晚不回家嗎?”

  “有事想跟朱熹說,說完就走。”

  羅丹的表情有些尷尬:“南橋,其實朱熹也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心胸不太寬廣,一直想要拿到保研機會,結果失之交臂,心裡有怨氣,你別放在心上啊。”

  “嗯,我知道。”

  然而等來等去也沒等到朱熹回來。

  南橋打電話去,也沒人接。

  還是隔壁寢室的女生來接熱水時提到:“哎,半個小時之前我從操場回來,看見朱熹好像是往琴房走了。”

  琴房在音樂學院教學樓,平時也對外開放。

  周五晚上幾乎沒人練習,整座大樓都空空蕩蕩的,選在這時候去練琴也清淨。

  南橋不疑有他,跟羅丹道別後就往琴房走。

  大樓黑漆漆的一片,走廊上倒是亮著燈,教室里都黑得嚇人。

  她本來有點不敢進去,走進大廳時試探著給朱熹打了個電話,隱約聽見二樓傳來了她的鈴聲,這才又大著膽子往上走。

  電話很快被掐斷了,朱熹大概生氣得厲害,不願意接。

  南橋走到了二樓,聽見左手邊的走廊盡頭似乎有動靜,就朝那間教室走了過去。

  朱熹也很奇怪,明明是來練琴,為什麼教室的燈都不開?

  她還在出神地想著這個問題,就聽見幾步開外的教室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腿分開些,對,就是這樣。”

  聲音很耳熟。

  南橋來不及思索,就聽見朱熹的聲音接著響起:“你答應我的,會把那個名額給我,不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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