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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清眼前局面,思緒頗多,不過也只是瞬息之事。他好整以暇拿眼瞥了瞥李郡守,又看了看驚疑不定的薛沖,又笑了笑。

  既然碰上了,他確實也怕薛沖向皇帝提起他頂著楊君毅身份一事,這會給他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雖能和皇帝解釋,但他到底是隱瞞了事情,萬一不好就要落得猜忌,那帝王疑心就是一項極大的麻煩。他隱忍那麼多年,怎麼能夠讓人在從中破壞?

  何況皇帝一但起疑,本就交了兵權的護國公府就會因他再受震盪,國公府如今好不容易緩口氣,真的再經不住一點打擊。

  屋裡氣氛僵持著,屋外那方小魚池突然跳起了尾魚,濺起一陣水聲,旋即又恢復於沉寂。

  “薛將軍……”宋釗在此時終於開了口,淡淡地喊了拿刀的壯漢一聲,“我若是你,此時就不是懷疑我的身份。而是該想想,為何宋釗會從都城而來,又路經渭州,散播出楊君毅出行這麼一個消息到你耳中,好讓你截住。”

  薛沖腦海里有許多疑惑,此時聽他一說,竟是生了從所未有驚意來。

  “——你什麼意思?!”曾面對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手不可見的一抖,心間驚濤駭浪。

  宋釗抬了手,兩指夾著刀尖移開,緩聲道:“薛將軍沒聽明白?我以為薛將軍是明白人,以為薛將軍明白我若沒能回都城去,會有什麼後果。”他聲音依舊沒有情緒起伏,可落入人耳中,卻有種叫人脊背發寒的氣勢。

  薛沖聞言,臉色就變得極難看,眼中光芒閃爍不定,任他移開刀刃。

  ——宋釗這是在提醒他,皇帝對他起疑心了。

  皇帝吩咐他尋楊家手中的東西已經有近三年,這三年,他本該回京去述職一回,卻因戰事拖過了時間。所以皇帝是因此而起了猜忌,以為他得到了東西,遲遲卻不言,特意讓宋釗前來試探他!

  這是怕他再成了第二個安王,會擁兵自重!

  薛沖想得額頭都直冒汗,握著刀的手從輕抖到顫抖。可下刻,他又將刀橫到了宋釗脖子上,厲聲道:“不對!我查過你的行蹤,你前一個月才從外邊回到楊家,然後就從京兆一路往西,經過的渭州!你如何能不是楊君毅!”

  李郡守與許茂聽不懂兩人的啞迷,不知道楊家究竟是什麼關鍵,卻是被薛沖再拿著刀架人脖子的舉動嚇得呼吸都止住了。

  “薛將軍,他確實是宋釗,我女婿剛才都城來,曾經在都城他見過面的。你不相信我,若還信不過許尚書的嫡子嗎?”李郡守只能在中間打圓場,許茂頭點如磕蒜。

  “你說他是就是?指不定,這就是你們聯合起來蒙蔽我,李成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花花腸子?!”

  李郡守被說得一噎,對這搬石砸自己腳的局面有苦難言。

  宋釗臉上依舊雲淡風輕,視貼在肌膚上的冰涼刀刃如無物,他說:“薛將軍,我這人愛記仇,你確定你這個刀不挪開點?你都明白殺人滅口嫁禍,我要頂個身份有什麼難,難道你不知楊君毅離家十餘栽,那中間未見過楊家人?”

  殺人滅口?!

  薛沖被宋釗的話是一驚再驚,眼晴睜得有牛眼大,讓他那剛毅的面容都顯得有些扭曲。

  宋釗話里的意思是,他把楊君毅殺了,然後頂替的身份?!

  薛沖震驚著,他的刀真的離開了宋釗脖子……因為震驚到拿不穩。

  如若真是這樣,那麼宋釗殺了人,頂了身份潛入楊家確實沒有什麼不可。要探聽一樣秘密,自然是成為守著秘密的核心人員最為便捷。

  思及此,薛沖覺得已經完全沒有理由再去懷疑宋釗身份。

  皇帝要東西,宋釗頂替身份潛伏進去,皇帝忌憚安王,宋釗頂替身份一樣潛伏了進去。如若這樣想,一切都得到了解釋,也異常合理。

  皇帝這是明知安王會抗旨,才賜的婚,為的就是幫助宋釗更順利行事,更好好掌控一切。

  那這一切,又是誰設計的?!

  薛沖猛地看向那神色淡然的青年,腦海里全是關於他如何有手段奪得皇帝信任,行事又如何狠厲的傳言。

  他看著青年,突然明白為何他短短兩三年,能得到皇帝器重,能讓護國公府在都城重獲地位。他做的事,哪一樣是常人能想的!

  心思詭橘,狡詐,又有凌厲手段!

  薛沖此時已經完全被說服,去相信宋釗口中說的一切。

  “那日見了將軍,我已知實情,自會為將軍稟明的。”宋釗站起身,屈指彈了彈袖袍,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失陪了。”

  說罷,青年揚長而去,離開的背影如松如竹,是他一慣的從容。

  薛沖望著空蕩蕩的坐椅,一遍又一遍想著他離開前的話。宋釗這是賣了個情給他嗎?

  告訴皇帝他確實沒有找到東西,減少皇帝對他的猜忌?!

  如此,他倒真要承下這份情了。“今日之事,你們一字也不能傳出去!否則如此案!”薛沖一抬手,將刀直接擲在桌案上。

  李郡守翁婿看著那穿透桌案的佩刀,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再三許誓保證。

  宋釗從屋舍離開,快走到小道出入處時,許茂擦著額間的冷汗跟了上來。侍衛見著他,自然是讓開,兩人就回到花園中。

  宋釗下意識是去找少女的身影,見她還坐在原來的位置,只是靠著的人換了王府的侍女,侍女執著團扇幫她遮著陽光。

  他看得微微一笑,方才為和薛沖周旋壓抑著的情緒慢慢斂起,抬步過去。

  侍女見到他回來,輕輕推了推趙暮染,低聲道:“郡主,郡馬來了。”

  團扇就被移開,顯出少女精緻的面容。她似乎還帶著困意,伸手去揉了揉眼,見到郎君彎腰看自己,眼前是他投下的暗影,就朝他燦然一笑:“你作完詩了?”

  “嗯,是還要到長街上去嗎?”

  “當然,上回我們就被鬧得沒逛成。”趙暮染朝他伸手。

  宋釗忙去握住,將她拉起來,“那我們這就走吧。”

  “走。二弟也跟上。”她笑道。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從郡守府花園離開,上了馬車後,趙暮染依舊懶懶地靠在宋釗身邊。她枕著他肩膀,仰頭看他,很仔細地去看他五官,然後迎著他的視線,與他對視。

  宋釗見她如此專注,唇邊有著淺淺笑意,低頭去親她眉心:“在想什麼?”

  眼前有暗影籠下來,趙暮染閉了眼,感覺到他溫溫的唇,“沒有,就是想看看你。”

  “好看?”

  “好看。”

  少女簡單又肯定的兩個字使宋釗低笑出聲,“我是靠這張臉把你迷住的?”

  趙暮染就睜開眼,又定定看著他,良久才道:“如若只是這樣就好了……”

  她說話聲音很輕,尾音幾近令人聽不清,宋釗察覺到她有些奇怪,問道:“怎麼聽著不像是喜歡。”

  “喜歡的。”趙暮染伸手去抹他的臉。白皙的指尖輕輕划過他的眉鋒,划過他鼻樑,然後停留在他唇間。她說:“我幾乎沒出過慶州,我聽二弟說你以前都在外邊,不曾回過楊家,外邊都是怎麼樣的。

  “外邊?”宋釗抓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二郎只和你說了外邊啊。”

  “嗯……你說我聽聽,是哪些地方,都有什麼好玩的。”

  宋釗想了想,說道:“其實都是呆在一個地方,學藝哪裡有好玩,只要不被師父罰,那就是慶幸了。”

  “幾乎都是一個地方啊,那不是和我差不多。”

  “應該比你看見的東西要更少。”

  趙暮染聞言坐正,眨了眨眼看他,“這麼說來,我十歲前還曾呆在都城的。都城還挺熱鬧的,你去過嗎?”她說著,又懊惱一般抿了嘴,“你都被師父拘著,肯定是沒有的。”

  宋釗在她提到都城二字時,瞳孔微微收縮,很快睫毛又垂落下來,將眼中情緒遮掩住:“你十歲前都呆在都城,那你還記得都城裡的事嗎?”

  “都城嗎?印象中就是跟著父王娘親玩鬧,好像都是這麼過來,我練武是十歲以後……”

  “沒有別的,特別的?”

  “沒有。”趙暮染很肯定回答。

  宋釗眸光就暗了下去,微微一笑,沒有再接話。

  此時車子傳來輕微顛簸,是到了地方。宋釗先行出了馬車,趙暮染在後邊,眉宇間有一絲說不出的失落,她看出了宋釗剛才在說慌。

  如若他沒有在都城呆過,何必再問一句在都城有沒有遇見特別的事,他是怕她想起什麼了嗎?

  趙暮染想到在郡守看到的薛沖,閉了閉眼,將眼底那抹自嘲掩去。在宋釗朝她伸手過來的時候,又恢復了平素的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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