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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目光沉沉盯著他,冷笑一聲:“答非所問。”

  面對安王顯露的不滿,郎君那張俊秀面容上如終平靜無波,與氣勢強勁的安王對視的目光清亮。他仍輕聲道:“殿下所問亦非想問。”

  青年明明一副孱弱的樣子,低言輕語時卻有股不輸於任何人的氣勢,即便他身邊有著皇家之威的安王。

  安王聞言心頭微微一震,說不驚訝是假的。

  ——他被一個臭小子給嗆了!

  嘿,安王劍眉高高挑起,多少年沒遇到這樣大膽的了。

  趙暮染聽著也挑了挑眉,卻不是安王那樣臭著臉。她蹲在床榻前,手肘撐在榻上托著下巴,杏眸亮晶晶的:“那我們要成親,你是不是得先去信告知父母?”

  宋釗被她問得一怔,安王有些氣急敗壞地伸手戳她腦袋:“老子話還沒問完呢,成什麼親!”

  “噫?關鍵不就是男未娶嗎?”趙暮染側頭躲過,“您還要問什麼啊。”

  問了,人家說了,您信嗎?

  問了,人家說了,您就不去查了嗎?

  趙暮染挑釁地甩了個眼刀過去,安王被她噎得直咬後槽牙。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安王鬱郁地說:“你就要他了?”

  “所以你看他不順眼了?”趙暮染唇邊啜笑,又噎了回去。

  安王用手捂著胸口,他快要被這見色忘父的女兒氣吐血了。趙暮染見他這樣,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撇了撇唇伸手幫他按胸口:“怎麼氣性跟個毛小子似的,被說中心思就說中了,至於氣成這樣嘛。你這樣容易老,娘親嫌棄要怎麼辦。”

  在女兒的關心中,儘管獻殷勤的份大,安王一口氣才算順了。

  卻還是一臉無所謂地拿開她手:“王妃何時嫌棄過本王,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一丁點兒了。”

  嘖嘖,得了好怎麼還跟個怨婦似的。趙暮染對這個爹的脾氣也是沒轍,視線落在他臉上,突然想到什麼,又側頭去看安靜跪坐在榻上的郎君。

  她‘噫’一聲,秀美的面容上都是驚奇:“君毅與父王都有一雙鳳眼,緣份啊。”

  安王聞言視線漠然落在青年臉上,在他微微垂著的雙眸間打轉,“有什麼稀奇的,天下間長著雙鳳眼的人海了去了。”

  宋釗卻是在此時道:“是君毅的榮幸。”

  還欲刺幾句的安王驟然就收了聲。

  這小子還親近的自稱上了,還一副謙卑的樣子,要托襯出自己蠻不講理,沒風度嗎?

  安王腦海里嘿呀嘿呀的補了出翁婿相爭戲碼,抿了唇。他站起身,實在不想再呆了,“我會讓人給王妃送信,叫她準備著。兩日後要到渭州交界,你還去不去?”

  他既然要搞事情,自然不會忘記愛湊熱鬧的女兒。

  趙暮染卻是沒有像往前那樣直接就應下,而是看了看宋釗,蹙眉說:“軍令嗎?”

  安王又捂住了胸口。

  他的動作讓趙暮染有要翻白眼的衝動,就非要較個高下嗎?

  一直很安靜的宋釗在此時突然說:“殿下是聽聞了交界處有匪賊之事嗎?”

  安王睃了他一眼,未言。

  “君毅不久前才從兩方交界經過,沿路有所聞,如若殿下要到交界去,或許能幫助。”

  郎君緩緩道來,趙暮染吃驚得微微張了嘴。

  安王臉上表情就變得有些玩味了,卷著舌頭說:“好啊。”負手在背,大步出了帳營,身後有少女責怪的說話聲。

  “你怎麼就要跟去了,那邊危險。”

  “你會去。”

  帳外的安王步子就一頓,不知是想到什麼,不悅的神色驟然散去,大笑著龍姿虎步地離開。

  ——京兆揚姓。

  好個楊君毅,有幾分膽色,確實……也算有緣。

  安王笑著離開,一眾不明人以為是翁婿相處極愉快,帳內的趙暮染被他突然大笑嚇得險些嗆著,緩了好大會才說:“說抽就抽,跟個陀螺似的。”

  宋釗聽著卻是鳳眼微挑,“你與殿下感情很好。”

  “馬馬虎虎。”趙暮染聳聳肩,語氣就添了惆悵,“你身上有傷,還有舊疾,跟著去沒問題嗎?”

  “無礙的。”

  郞君聲調淺淺,少女就嘆一聲:“其實父王已經同意,不必這樣討好的。”

  宋釗就凝視著她,微微一笑:“不是。”他沒有在討好安王,即便是要討好……那個也不是安王。

  趙暮染落入他清杳的眼眸中,那一瞬仿佛在他眼中看到萬千瑰麗顏色,她心跳好像就紊亂起來,而且讓她有種想撲上去的衝動……少女杏眼眨啊眨,紅唇亦微微抿直,身子都已經半撐起來。

  “殿下,蔚明求見。”

  就在少女感覺要壓制不住衝動時,外邊響起求見聲。

  她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朝外高聲:“進來。”沒有看見郎君失落似垂下的唇角。

  隨著應喏聲,一位身穿軟甲的侍衛緩步而入,停在屏風處稟道:“郎君的東西已經都拾掇好。”

  “那就抬進來吧。”

  當即就有人將兩口箱子送到趙暮染眼前,她頷首示意打開,朝青年說:你瞧瞧東西有沒有少,我讓他們都仔細的找了的。”隨後又道,“你放心,沒許他們亂翻,就怕碰壞了。”

  宋釗看到整齊歸列在箱內的東西,平靜的眸光有著波動。“我帶的約莫也就這些,能再尋到,已是感激。”

  趙暮染聞言點點頭,蔚明就帶著人離開,在帳內只余兩人的時候,宋釗突然探手去握了她的手。

  少女站在床榻前,他仰著頭看她,側臉落滿陽光。他說:“安王殿下對我有疑問,你呢,為什麼不問。”

  她性子再直率,他卻不認為她單純到心中一點想法都沒有。

  臉上有淺淺笑意的趙暮染怔了怔,旋即斂神側坐在榻上,表情變得嚴肅:“那你先前所說可有假?”

  少女斂容,秀美的面容上就少了柔和,那一身斂起的氣勢亦突然強盛。如天上日月,輝華逼人。

  宋釗看在眼裡,只覺她英姿灼目,艷冶攝心。

  他握住她手的力度又加重一分:“是真。”

  趙暮染燦然一笑,“那我就信。”

  “你呢,為何不問我一再逼親的原因?”

  少女話音一轉,宋釗眼底有黯色閃過,薄唇微抿。

  她逼親的原因稍想便知。

  安王在他進城前就收到都城來的消息,她是不願接賜婚的旨意才會逼親,不管與局勢有無關係,她都是不願嫁宋釗。

  那個大jian極惡的宋釗,誰人聽著不避如蛇蠍。

  他想著,心境似乎不太能保持平靜了。

  懷裡卻突然有暖意傳來。少女倚了前來,頭枕著他削瘦的肩,輕輕挽著的長的流瀉,微微涼意與她體溫就那麼刺激著他的感觀。

  “是有原因,即便你問我也不想說。我想,我藏一個不誠實,往後若你也有所隱瞞,我們就扯平了。屆時兩兩相清,互不相欠……一生不見。”趙暮染輕聲說。

  ——她敢愛敢棄,遇見了怦然心動的,何必再躊躇。

  宋釗心頭一震,胸腔里像有滔天巨浪洶湧激盪。

  兩兩相清,互不相欠。

  她原來是早有退路,所以她無所謂他真情假意,也不管身份如何。只覺得他應該不是宋釗,所以其它都無所謂。

  可他就是那個讓人避如蛇蠍的宋釗,沒人能猜想到他會一路來了慶州的宋釗。

  他……宋釗閉了眼,雙臂環住她。

  “不會讓你兩清的。”郎君聲音微啞,心中極厲。既然讓他遇上她,她又撞上來,他怎會讓她兩清——

  第6章 染染要藥

  暮色沉沉,慶州軍軍營火把燈籠亮起,巡防亦比白日更加嚴謹。

  大帳內,安王與女兒同案而食。看著眼前快被吃食堆得冒尖的小碟,他無聲挑眉,又喜滋滋不停往嘴裡塞。

  趙暮染瞥了眼,彎唇,自家娘親果然沒說錯,男人很好哄。

  有女兒在邊上殷勤布菜,安王肚子裡再有怨氣也被飯菜給擠跑了。飯畢,他灌了杯茶舒服的呼口氣,朝看著沙盤發呆的女兒道:“明日後出發,你去逛逛就成了。”

  逛逛?

  她後來聽說了要出兵的經過,大約明白安王要做什麼,與渭州交界那片山林確實是有問題,也還算是師出有名的——

  可這是不要她跟著動手的意思。

  趙暮染就看了過去:“您這是叫我去認山頭?”那何必跑。

  “認什麼山頭,你是土匪啊。”安王睨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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