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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樉當然是更信任陸長亭,正要開口,鄧妃便帶著哭腔道:“王爺,此事涉及到炳兒啊,還是慎重為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請王爺繼續聽桂師父說下去。”

  桂師父低著頭一言不發,看上去就像是受強權所壓迫的可憐小老百姓一樣。

  朱樉冷笑道:“那你便說說,既然發現了陰煞,這陰煞要如何處置吧。”

  陸長亭冷哼一聲,緊緊地盯著那桂師父,目光不善,無形中又給桂師父增加了壓力。原本朱樉心底憋著不快,但是他對陸長亭了解多深啊,當即反應過來陸長亭的表現不對勁。長亭為何會如此呢?只能說明他是故意做給人看的。

  既然長亭會如此做,那就一定是有問題,朱樉對此毫無疑問,所以他也配合起了陸長亭,和陸長亭扮演起了不同的角色。只是同時,朱樉也更留意這桂師父了。長亭之所以態度有異,是不是因為這桂師父有問題呢?

  桂師父微微鬆了一口氣,還當秦王在鄧妃的勸解下,還是決定好好聽他所言。桂師父緩緩道來:“若要除去陰煞,只需做兩件事。一,撤去靈位並且銷毀牌位桌案貢品等物;二,燒了這座大殿。火能去除一切晦氣。”

  聽見這兩句話,陸長亭毫不客氣地嗤笑出了聲。

  如果說先前因為桂師父的胸有成竹和沉穩不變,導致他對自己的懷疑拿捏不住的話,那麼此時就全然沒有這樣的擔憂了。因為他完全可以確定,這桂師父就是個騙子!一個演技倒是足夠去拿奧斯卡的騙子!

  什麼用火去晦氣?根本不可能做到!若是這樣簡單的話,日後給人家瞧風水的,凡是有煞氣和晦氣的地方,都對人家說你放把火就好了,你這不是找打嗎?風水學哪有這樣簡單。

  可是桂師父這樣膽大,敢騙秦王?

  陸長亭將鄧妃頭一次提起桂師父時,到桂師父出現,再到這一路上桂師父的表現,再到現在桂師父說出解決的辦法,全部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串聯起來……可疑的點都提溜出來。

  陸長亭心底漸漸有一個懷疑成形了。

  那廂桂師父聽見陸長亭的嗤笑聲,抬起頭來道:“公子以為我說得不對嗎?請公子指教。”話是如此說,但桂師父卻表現出了幾分傲氣和堅定。就這樣的演技,若是普通人,怕是真的就相信桂師父了。

  但是這麼幾年下來,朱樉對陸長亭的信任實在非常人所能比的。何況經過應天府的事之後,朱樉對他的信任是更甚從前了。相比起來,一個完全陌生的風水師,一個是陸長亭,他自然不會選擇相信這風水師。

  陸長亭淡淡問道:“我很好奇桂師父跟誰學的風水?出自何人門下?”拜在應天府的經歷所賜,陸長亭倒是也知道一些風水的門派和組織了,還有些風水大師的名頭也都被他記了下來。

  桂師父不慌不忙,道:“公子,在下不才,堪堪拜在東留先生的門下。”

  東留?這可真是巧了,陸長亭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也沒想到這樣正正好。之前在端本宮的時候,宮中有欽天監、杜乘興、王昭三人。杜乘興為了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做過自我介紹,後頭更是坦率地告訴他,自己被請到皇宮來,是因為在外有點兒薄名,人稱“東留先生”。杜乘興的性子和王昭完全不同,杜乘興說起這話的時候,半點誇耀也無,仿佛就只是說自己的另外一個代號而已。

  陸長亭是真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誰能想到,他前腳結識了東留先生,後腳便有人告訴他,他拜在東留先生的門下呢?

  陸長亭出聲道:“東留啊,倒是有些名氣,看不出來,桂師父也是自大師門下啊!”

  桂師父微微一笑,像是謙虛地表示此事並不足為提一般。

  “不過這東留先生我有幸見過一面,不知道我們所遇是否為一人,請桂師父說說,東留先生生得什麼模樣啊?”陸長亭問。

  桂師父依舊沒有半點慌忙,道:“老師年紀並不算大,瞧著比我年輕些……”桂師父細細描述一番,倒是的確和杜乘興沒有二樣。

  但陸長亭還是不信。

  桂師父身上違和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所以桂師父越是表現得天衣無fèng,就越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

  鄧妃在旁邊笑了笑:“妾雖然是一介婦人,不過也曾聽過這東留先生的名號,實在厲害得很,桂師父既然師從自東留先生,想來的確是有大本事的。”

  陸長亭很是不屑,心道我還被洪武帝誇過呢,真要比這些虛名,桂師父能及得上他?這應天府一行,別的沒有,但陸長亭的名頭是賺足了的。

  朱樉看了看桂師父,道:“這幾日桂師父便留在王府中吧,此事本王還得思考一番,不能單憑你一張嘴說道。”

  桂師父笑了笑:“王爺慎重些是好的。”桂師父此時已經放心不已了,畢竟在他看來,秦王已經不再受那陸公子的影響了。桂師父在心底嘲諷一笑,這陸公子果然是個公子哥兒,竟然敢直接說自己什麼也沒發現,自然秦王是不會信他了。

  桂師父覺得這勝利手到拈來,從地上站起身來後,還衝著陸長亭淡淡一笑。

  而陸長亭也將紈絝貴公子表現得淋漓盡致,衝著那桂師父極為不悅地冷笑了一聲,隨後看向朱樉道:“二哥,這人淨是胡扯。”

  鄧妃此時和那桂師父想得差不多,所以哪怕陸長亭再出聲對朱樉說話,鄧妃也沒放在眼裡。若說唯一讓她放在眼裡的,只有陸長亭和朱樉之間過分親密的動作。鄧妃看得心裡難受,乾脆柔聲道:“王爺,妾出去陪一陪炳兒。”

  “去吧。”朱樉雖然允許了,但隨即又對身邊的太監道:“半個時辰後,將公子帶到本王殿中去。”

  太監自然點頭應聲不已。

  鄧妃往外走的身影不由得僵了僵,不過她好歹知道此時朱樉正對她不滿,所以這時候她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只有鄧妃自己知道,此時她的心裡對陸長亭何等的厭惡。若沒有此人,她又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呢?鄧妃閉了閉眼,隨即在心底安慰自己道。沒事,沒什麼關係的,她總能討回來的。一個男人……長得再好又如何?能生孩子嗎?能嫁給王爺嗎?鄧妃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待鄧妃和桂師父都走後,陸長亭也很快和朱樉回到寢殿之中。朱樉揮退了所有的下人,他給陸長亭倒好了熱茶,放好了點心,然後才道:“長亭可是覺得那桂師父有問題?”

  “二哥,我心中有一猜疑。”陸長亭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只是實在有些冒犯。”

  朱樉拈起一塊點心,塞到了他的嘴裡,笑道:“你我二人之間何來冒犯之說?”

  陸長亭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嗯。”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收斂起來了,轉而嚴肅地道:“二哥,我們拋開別的不說,只說那桂師父最後提出的解決的法子,他說一是撤掉靈位,二是燒了大殿。撤掉靈位,若是真有陰煞的話,是會有些見效,但是明明還可以有更好的法子,為什麼不說?卻是選擇這樣的辦法?王妃的靈位是誰人都能動的嗎?這樣的法子明顯是下下策,但他卻只說了此法,對其餘的拋開不提。”

  朱樉皺眉道:“我也正是不滿於他這一點。你說得不錯,王妃的靈位是誰人都能動的嗎?他不過區區風水師,誰給他的膽子說出這樣的話?”

  陸長亭目光閃了閃:“二哥說得不錯,誰給了他這樣的膽子。”陸長亭並不在這句話上過多糾。纏,他頓了頓,接著又道:“再說那一把火燒了的解決方式,這更是無稽之談!風水之中,從來沒有一把火便能驅了晦氣和煞氣的說法!之前這桂師父倒是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可以看出是有點風水基礎,但越往後便越是胡扯。可他為什麼非要這樣胡扯?對風水學稍微精通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法子是在胡扯。那他為什麼不換一個更像樣的說法呢?換一個更像樣的,豈不是更能將我們騙住嗎?”

  “是啊,為什麼。”朱樉面上的表情漸漸消失了個乾淨。

  “只有一個可能……他不得不這樣做。”

  “他有著明確的目的性。”朱樉抿了抿唇,“不錯,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行為了。”

  陸長亭又道:“還有那丫鬟……”

  朱樉臉上這才見了點笑意:“這不用你說,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才立即讓人將她帶下去了,先關上一。夜再行拷問。”

  朱樉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皇宮啊!他會一點心眼和警覺都沒有嗎?自然不可能!

  陸長亭和朱樉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長亭所言,極為有道理。既然有著極強的目的性,那麼反推便可了。”朱樉冷聲道。

  這就跟從殺人動機來推斷嫌疑犯是一樣的道理。

  這可以迅速地篩定目標。

  陸長亭沒有插嘴,因為他心底其實已經有一個人選了,但是他不能說,站在他的立場不能這樣去說。所以只能看著朱樉自己來推斷。

  “撤去靈位,燒毀王妃生前的寢殿……長亭可知我為何對那桂師父那般不滿嗎?”

  陸長亭搖了搖頭,等著朱樉往下解釋。

  “長亭,對於已故王妃來說,被懷疑陰煞由她而起,已是極大的不敬,若是再撤去靈位,燒毀宮殿,她的面子便也等同被扔到地上踩踏了。”

  “是誰會想要將已故王妃的臉面這樣踩踏,連死後的尊嚴都半點不留給她呢?”朱樉眸光變得陰沉了起來:“鄧珠。”

  這個鄧珠,毫無疑問,便是鄧妃了。

  朱樉會這樣直接叫出她的名字來,可見朱樉心底對她的不滿已經達到了頂點。

  陸長亭沒有說話。

  而朱樉卻仿佛已經認定就是她了,厲聲道:“就是她了!自從王氏走後,一直以來以正妃自居的便是她!但皇室王爺的正妃哪裡是那樣好當的?當初她做了次妃,那便只能是次妃。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想將王氏的痕跡徹底從秦。王。府中消弭,以達到她搖身成為王府女主人的目的?還以炳兒做筏子。”朱樉說到後頭已經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陸長亭猜測的也正是她。

  實在是鄧妃身上的疑點甚多,動機、行為疑點,她都具備了,讓人如何不懷疑到她的身上去?何況從之前朱樉的敘述中,陸長亭就知道鄧妃對已故的王氏沒有多少尊敬之情,若是尊敬的話,她便不會在王氏去了之後,這麼快就想要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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