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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二細細一思索,“還真少見到!”
“若是下起雨時,此處是不是會有積水?”
“不錯,前幾天便剛下了一場雨,第二日我進門時,還險些將水濺了一身。”這次應聲的是少年。他的臉上並無驚訝之色,相當沉得住氣。
“鋪就石板路,本是為了讓路變得好走,但這些過於嚴密的石板,卻將地氣阻絕了,人行走於上,觸不到底氣,病易從腳底起。而且土厚重性溫,往往能起到鎮壓中和之效用。一旦隔絕之後,自是會造成麻煩。再說那石板過於緊密,連蟻蟲都難以從fèng隙爬出,雨水也難以滲下去,長此以往,此地濕氣會愈來愈重,而且隔絕蟻蟲,便也是隔絕了生氣。你們再抬頭看,天井開口過小,日光能照進來的地方甚少。”
少年面色已經沉下去了,“生氣、地氣隔絕,反留下濕氣、陰氣過重。”
陸長亭點頭,“如此自然會讓人覺得,有鬼怪在宅子裡。畢竟濕氣這樣重,只要有穿堂風進來,自然覺得渾身陰涼,那可不就是陰風陣陣嗎?長此以往,下人們自然覺得心中恐懼,這一恐懼,便也就會出錯了。”
少年道:“沒成想到,不過砌個石板,竟也有這樣的講究。”
陸長亭心底還是有些得意的。
若是沒有這些講究,那還要風水師做什麼?
“再說那正房。”陸長亭拔腿便往外走,其他人匆忙跟上。他腿短,走在前頭,後頭的人還得顧忌著步子不能邁大了,免得越過他去。
“你們站在這裡看,看那正房的屋頂像什麼?”
“不像什麼啊。”這是缺乏想像力的程二。
“……”少年抿著唇沒說話。
“像……像嘴?”這說話的卻是青年。
第014章
不說還好,聽他這樣一說,眾人仔細打量過去,只見正房之上的檐角挑得有些高,加之屋頂本就砌得高,導致檐下落了一片陰影,就像是怪獸,拼了命地撐開大口,嘴角高高牽起,如一個猙獰的笑。
越看越覺得那就像是一張大口。
陸長亭一邊往前走一邊道:“宅邸風水先講究一個整體,也就是屋舍、門戶,整體要和諧,甚至是環環相扣。還講究一個適中,房屋不高不低,不大不小,適中為吉。同時還要觀形察勢,世人都知風水地若有朝案之山,便為最佳。”
不消陸長亭再說個透徹,少年已然明悟。
“可這排正房,便犯了三個忌諱,房屋突兀,難與其它院落成群,屋頂過高,折損生氣,且形似大口,會吞什麼?吞掉宅子的福運?生氣?”少年接口道,他看著陸長亭的時候,眼眸越發地亮了。
“正是如此。”陸長亭頓住腳步,指了指跟前緊閉的門,“能否請二爺取出您的寶貝。”
“什麼寶貝?”青年剛說著,聲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迅速打開了屋門,匆忙走進去,最後手中託了一個馬的雕塑出來。
少年瞥了一眼,道:“這是有人特地送給二哥,鎮邪氣用的。”
早有人擔憂老宅子有陰氣,便特地送了此物。
午,為地支的第七位,同時用於計十一點到一點,也就是午時。一天之中的午時,不是陽氣正足的時候嗎?午馬木雕,取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青年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
陸長亭忍不住先看了看少年,少年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看來他是明白了。
陸長亭這才衝著青年一笑,“午時,你怎麼不說午夜呢?如此來看,這玩意兒,白日為陽,入夜為陰,你覺得它還有鎮邪之效嗎?”
青年當然不會嚇得丟了木雕,他先是憤怒,憤怒於送木雕的人,而後才是覺得有些丟臉。但是陸長亭那摸笑容,本是帶了點兒揶揄,可他那雙眼太搶視線了,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跟著水靈一動,青年別的就注意不到了。
到這時候,那老瞎子一句話也未說上。
青年也算是明白過味兒來了。
這小子年紀雖小,但觀眼眸清澈,出口的話句句都有條理和底氣。
再反觀老瞎子……孰高孰低,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那這風水如何改?”青年的口吻總算放得溫和了一些,不過他的語氣還是急了些。
“拆!石板密了,你就拆了重新砌,屋頂不好,那也拆了重新蓋,便和那後牆一起砌好了。木雕,你可以埋了,也可以賣給道士。”陸長亭說得輕鬆。
青年皺了皺眉,心說這中間也沒個具體的標準啊。
少年恰時地出聲了,“既如此,不如請長亭暫住此處,待與前來翻修的匠人協定之後,再行離開?”
陸長亭搖頭,“需要時請我過來便是,我已在城中租了屋子,我今日便是要過去的。”
程二在一旁道:“退了便是!此事我便能辦妥!”
陸長亭斜睨了一眼程二,又瞧了瞧那少年。他怎麼覺得有種,對方早就在此處等著了的錯覺?
陸長亭倒也沒猶豫,有吃有喝有住,他自然不會挑剔,於是他乾脆地點了點頭,“好。”
一旁的青年反倒有些侷促了,早知他便先一步邀請了,總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挽回之前的顏面和表現。
既然屋中的問題已然找出來了,那青年當即黑著臉,命人將老瞎子趕出去了。老瞎子離開時,躊躇了會兒,頻頻回頭來看陸長亭,但陸長亭卻沒有看他。
待他一走,少年便親自領著陸長亭前往賓客居住的地方,也正是他進門後所看見的那一排倒座房。
少年一邊同他往前走,一邊道:“長亭不說說荷池?”
“倒也沒什麼好說的,水主陰,換池水,重新栽種些有生氣的植物便是。”陸長亭說著,忍不住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用腦易睏乏啊,何況他現在還是個十來歲的身板呢。
少年低頭瞥了他一眼,看著他在打過呵欠後,眼角都微微泛起紅了,眼睛也盈滿了水,活像個小兔子一般,哪裡還有剛才那樣的威風?少年忍不住笑了笑,頓覺對方骨子裡還是個小孩子。
少年送著他入了屋子,告知陸長亭用飯的時分,方才離開。
這屋子乾淨得很,被褥也都是新的,對於陸長亭來說,實在是難得的好住處了。
沒一會兒,下人送來了熱水和新的衣物。
連衣裳都是備好的?
陸長亭忍不住挑眉。
一桶熱水倒是正好戳中了陸長亭的心。
在從前那破屋子裡,要洗個澡實在不容易,但陸長亭畢竟不想做乞兒,便想盡辦法也要燒水出來,夏日便是用涼水對付。
能隨時隨地地洗上澡,對於如今的陸長亭來說,便是一種嚮往了。
他迅速脫掉了身上的衣衫,泡進了水桶之中。
當熱水將他包裹住之後,陸長亭忍不住閉上了眼,近乎癱軟在了木桶里。
不知不覺間,陸長亭便放下了心底的煩擾和擔子,就這樣迷糊地睡著了。
待到傍晚時,那頭的人等不到陸長亭來用食物。
少年帶著下人一起尋了過來。
誰知推開門一瞧,陸長亭還泡在水裡頭,儘管姿勢彆扭,但還睡得正香。
這模樣,倒更像是個小孩兒了。
下人見狀,忙上前去扶。
但是泡得久了,皮膚有些發皺,加之陸長亭皮膚又嫩又白,下人才剛抓上他的手腕,就見他手腕上紅了一圈兒。
少年微微皺眉,揮退下人,上前低聲喚道:“長亭,長亭……”
陸長亭睡得迷糊,勉強撐開了眼。
少年見狀,便隨手拿過衣袍裹著陸長亭,將人抱出來了。
陸長亭身形輕巧,沒費什麼力氣。
就是等陸長亭醒過神來的時候,渾身涼颼颼的,他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打噴嚏的衝動,結果一抬頭。
他和少年大眼對小眼。
陸長亭臉皮再厚,也抵不住這個時候羞恥地瀰漫上了兩抹緋色。
……我怎麼就在木桶里睡著了!
此時陸長亭滿腦子都是,少年像抱小孩兒一樣,將他從水裡給抱了出來。
想著想著吧,“阿嚏——”陸長亭還是沒憋住,打了個噴嚏,口水有沒有噴少年一臉,他就不知曉了。
陸長亭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會兒他的眼圈看上去更紅了,眼睛水汪汪的,就跟下一秒便要溢出眼淚來似的。
少年沒忍住,摸了下陸長亭的頭。
陸長亭:“……”
第015章
少年並不覺尷尬,他神色自如地收回了手,道:“怎麼在桶中睡著了?當心受寒。”
陸長亭嗓子有些發癢,他攏了攏身上罩著的衣衫,“我想……我已經受寒了。”本來他覺得尤為的尷尬,但少年面色波瀾不驚,若是他再揪著不放,那就顯得太大驚小怪了。
出於禮節,少年轉過了身,讓下人退了出去,低聲道:“該用飯了,長亭快些穿好衣裳吧。”
陸長亭“嗯”了一聲,還滿滿都是鼻音。
他暈乎乎地從床上爬起來,套好衣衫,系帶子的時候還總覺得自己系錯了。
因為受涼,陸長亭手腳都有些發軟,穿好之後他也懶得再去整理了。
少年半天都沒聽見動靜,背著身問他:“可穿好了?”
“嗯。”
少年聽見應答,方才轉過身來。
這一轉過身,少年就愣住了,他險些繃不住臉上的笑意,近日來陷入低谷的情緒,陡然間被一雙手拔高了。
陸長亭一臉懶憊,眼睛倒是睜得大,只是裡面滿滿都是睏倦,再看他身上的衣衫,穿得亂七八糟,皺巴巴地團在了他的身上。視線再往下一掃。
兩條腿,白嫩嫩,光。溜。溜。
褲子哪兒去了?
陸長亭此時還毫無自覺,他指了指門,問:“我們現在過去嗎?”
“不行。”
不行?陸長亭的腦子慢半拍地轉動著,“為什麼不行?”事實證明,暈乎乎的時候,腦子裡全是漿糊,轉也轉不動。
少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腿,“你的褲子哪兒去了?”
陸長亭渾身都發著熱,這時候聽少年一說,他才驟然瞪大眼,頓覺胯。下生風,小蘿蔔似乎都跟著抖了兩抖。
陸長亭趕緊轉身去摸床上的褲子,然後撅著屁股開始往腿上套。
少年在後頭看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