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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骨子裡不僅是個小孩兒,這還是個三歲小孩兒啊!

  陸長亭穿好褲子,直起腰,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很少有生病的時候,他這樣的人是生不起病的,因而也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哪時出狀況不好,偏偏在此時出狀況!陸長亭都充分感覺到,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變了,現在就如同看個的小豆丁一樣。

  還是那種不會自理,蠢得暈頭轉向的小豆丁。

  陸長亭繃著臉,轉過身來,企圖挽回一點最後的氣勢和顏面。

  詭異的寂靜在屋中蔓延開。

  少年伸手搭在了他的衣結上,口吻溫和,與之前冷酷的模樣大相逕庭,“系錯了。”少年說著,微微彎腰俯身,纖長的手指在陸長亭的衣衫上翻飛,沒一會兒就給整理好了。

  陸長亭再一次認識到了個子矮的悲哀。

  得虧陸長亭臉皮厚,跌了一次臉,再跌一次也就不算什麼了。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因為發熱而臉頰越來越紅,看上去就像是害羞極了。

  之前他的模樣多么小大人,多麼有氣勢,這一刻臉紅的模樣就具有多麼大的反差。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吧。”少年伸手去牽住了他的手,等牽上後,少年自己都是一愣。

  他還真不自覺拿對方當小孩兒了。

  陸長亭這會兒正暈得厲害,也就不計較牽手不牽手了,有個依託可以靠著,陸長亭覺得自己腳下都穩了不少。

  這麼一折騰,他們到正廳去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以後了。

  那青年和程二,目瞪口呆地瞧著少年牽著陸長亭進來了,陸長亭還臉紅紅,眼底泛著水光。

  程二張大了嘴,“這還是小長亭麼?”是那個特別記仇,不允許任何人質疑,狡猾又聰明,氣勢還像模像樣的陸長亭麼?這牽著的是哪家小孩兒啊?

  青年受到的衝擊也有點大。

  若是這時候有戀童癖一詞,他定會朝著少年投去懷疑的目光。

  “他有些受涼,先吃了食物,再請個大夫上門吧。”少年一邊低聲道,一邊將陸長亭往桌邊帶。

  陸長亭就挨著少年坐了下來。

  青年似乎終於覺得自己發揮的時候到了,忙喚來小廝,讓他請大夫去了。

  陸長亭環視一圈正廳,覺得有些奇怪。這麼大個宅邸,下人卻這樣少?除了門口守衛,程二,以及小廝,和抬水來的兩個下人,別的陸長亭竟是都未見到了。而且這裡連個丫鬟都不見。這可實在稀奇了!

  青年開始動筷之後,眾人方才開吃用飯。

  飯桌上青年尋了些話題,如打探陸長亭的信息。

  “你叫陸長亭?”

  “嗯。”陸長亭頭也不抬地吃著,他手軟得很,抬筷子夾菜都覺得沒力氣,也就乾脆專注面前的菜和碗裡的飯了。

  “你幾歲了?”

  “你猜。”

  “你小小年紀就能為人瞧風水了,你父母是道士?”

  “不是。”

  ……

  哪怕陸長亭態度冷淡,也絲毫沒有折損青年的熱情。

  少年一直沉默不語,只是在注意到陸長亭沒法兒夾菜以後,他才順手取新筷,給陸長亭扔了點食物進碗裡,真跟投餵兔子差不多。

  陸長亭碗裡突然飛來了菜,他被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青年。

  青年還在好奇地問他話,陸長亭忍不住出聲道:“讓我猜猜你們。”

  青年來了興趣,“好,你說。”

  “你們是從應天府來的,家境很出眾,如此年輕,為何回到老家呢?因為你們的長輩遣你們過來的,為了什麼?為了磨礪你們?你們家教應當甚為嚴格,有嚴父、有慈母。你們還有其他的兄弟,應該是同你們一起過來,他們去看老房子了,所以暫時沒有歸來。而這裡並非你們的老宅,只是在你們來之前,臨時買下翻修的,可是如此?”

  青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面上帶有笑容,但那抹笑容卻有點兒冷,“你怎麼知道的?”

  陸長亭仰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摻雜著“你是不是傻”的情緒,他脫口而出道:“算的啊!”

  “當真有這樣神?”青年眯眼。

  少年抬手戳了戳陸長亭的臉頰,一戳一個紅點,“是不是燒迷糊了?”

  陸長亭瞪大眼,“你才迷糊了!”

  正巧這時候小廝將大夫請進來了,大夫進門,一見大家都還在用飯,也是一愣,不過他的目光挪到陸長亭身上之後,頓時怪叫一聲,“怎麼燒得這樣厲害?”

  青年的目光陡然溫柔了下來,還笑道:“白日裡不是挺厲害麼?怎麼受個風寒就暈成這般模樣了?”

  少年站起身,將陸長亭直接從凳子上提了起來,口中道:“小孩子麼。”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才發現是養成麼,不過養成不了幾年……

  第016章

  陸長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了。他在床上擁著被子翻了個身,頭腦已然清醒了不少,只是鼻子還有些堵。

  等察覺到手底下摸到的被子,質感不太一樣的時候,陸長亭的記憶瞬間回籠。

  從在浴桶里睡著,到穿錯衣服……陸長亭沉著臉深思了一下,他現在挽回一下顏面還來得及嗎?

  陸長亭起身,慢條斯理地穿起了衣裳。

  當然,這次他是再不會弄錯了。

  陸長亭推開門走出去,就見一個原本熟睡的下人倚在門邊上,被開門聲驚醒了,一下子躥了起來。

  “您、您醒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你主子呢?”

  “主子今日有事出門去了,主子已經吩咐小的將食物都給您備好了,您且等一等。”那下人似乎是個急性子,說完便飛快地跑了。陸長亭在屋內等了一會兒,那下人便帶著人抬了熱水,送了新鮮的食物到了陸長亭的屋子。

  伺候得倒是極為周到。

  陸長亭洗漱完後,慢吞吞地用掉了食物。

  昨夜他吃下的食物都吐了個乾乾淨淨,似乎還吐了那個青年的一身?陸長亭選擇性模糊了這一段記憶。

  用過飯之後,陸長亭便在屋子裡休息了起來,畢竟他的風寒還未大好,在這時候稍有不慎,風寒都是有可能害死人的。

  陸長亭靠在了床上,只是昏睡一夜過後,此時他不大能睡得著,於是腦子裡便不自覺地思索起了那少年的身份。

  昨日他燒得暈乎乎的時候,說出口的那些話的,都應該沒有出錯。

  再聯想到這二人貴氣的面相,和他說完那些話後,青年微微變了臉色的表現。陸長亭心底漸漸浮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男人麼,多數都對歷史軍事方面感點興趣,陸長亭雖沒到狂熱的地步,但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明朝洪武年間的事,陸長亭恰好就有那麼點兒熟悉。尤其是他記得洪武九年,燕王朱棣同其他兄弟一起,被自己的父皇驅趕回到了鳳陽老家。而鳳陽,在洪武年間的時候,似乎便是名為“中都”。

  這裡可就是中都啊!

  他就這樣湊巧?

  碰上了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

  陸長亭越作比對,便越覺得這二人是王爺沒跑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身份的尊貴和特殊,所以才會在被自己勘破後,露出那樣危險的表情。

  青年朱樉在一些方面是表現得很年輕意氣,但是從皇宮中出來的王爺,當真會這樣單純嗎?陸長亭清楚記得,歷史上記載,朱元璋對待兒子是分外嚴厲,甚至是嚴苛的。這樣教養出來的兒子,怎麼可能是糙包和蠢貨?

  陸長亭將腦子裡的猜測打消。

  不管他們身份如何,他都得小心,不觸碰到對方的禁忌就好了。

  這樣的天之驕子,他以後也未必能再遇上。

  想到這裡,陸長亭安心了不少。

  “您在嗎?二爺請您過去呢。”下人陡然敲響了門。

  陸長亭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後由下人引路,抵達了廳堂,廳堂中多了些人,陸長亭估摸著,是他們請來翻修的匠人。

  “來了?”朱樉往陸長亭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倒是沒有瞧不上陸長亭的意思了。

  他的態度詭異地發生了轉變。

  因為之前自己施展的一手本事,將他鎮住了?

  陸長亭並未多想,他走上前去,低聲與那些匠人交談了起來。匠人見來的是個小孩兒,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既然是主人家讓他們聽從這個小孩兒的,他們也就只有聽從之。畢竟誰給錢誰是大爺。

  接下來的交談中,匠人們漸漸也聽出了點兒門道。這小孩兒懂的還不少啊!

  匠人們看著陸長亭的目光都變了。

  待到陸長亭說到口乾舌燥的時候,朱樉遞了一杯茶到他的手邊,陸長亭低頭一看,骨節分明的大手,還著實驚了他一跳。朱樉之前待他那般不喜,現在轉性也實在轉得太多了點兒!

  “不渴嗎?”朱樉低聲問。剛才他可是看見陸長亭舔唇的動作了。

  陸長亭接過茶杯還覺得有些恍惚。

  朱樉被他下了面子,反而態度還變得溫和了,他是不是有點兒毛病?比如愛受虐……

  “你看這樣行嗎?”匠人的聲音將陸長亭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陸長亭掃了兩眼最後定下的圖紙,“嗯,行。”

  匠人很快就離開了,下人送了兩碟點心上來,徑直擺到了陸長亭的跟前。

  給他的?

  朱樉身體微微前傾,問道:“你是怎麼和老四認識的?”

  “他請我看風水。”陸長亭腦子裡打了個激靈,頓時就多了個心眼兒。

  “看什麼風水啊?”

  陸長亭又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道:“就是這裡啊!”

  朱樉並未生氣,反倒還笑著點了點頭,“這樣啊,我就是好奇,老四怎麼就放心帶你來看風水呢。”

  “我遇見程二的時候,跟他說,他父親墳頭出了點兒麻煩,他回去一看果真如此,應當就是這個把他們給嚇著了吧。”陸長亭拿起糕點往嘴裡塞,臉頰不受控制地鼓了起來,偏生他用的還是大人口吻,怎麼瞧都怎麼覺得他這模樣好玩兒極了。

  朱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原來如此啊!小東西挺能幹啊!”

  陸長亭皺著眉,躲過了他的手。

  昨天被朱棣摸個正著,那是他措手不及,今日可就不成了!他們當他腦袋是西瓜呢?想摸就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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