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入秋之後,中都便愈加寒冷了,自是暖融融的被窩中,待得更為舒服了。

  陸長亭眯了眯眼,往被窩裡躲得更深了。

  比起去年時,如今的陸長亭面頰更為豐潤了,令他鼓起臉頰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松鼠。

  在寒冬到來之前,他必須快些攢錢換個住處了,這裡著實不能禦寒……陸長亭迷迷糊糊地想著。

  門卻突然被撞開了。

  是誰?

  陸長亭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如果他有尾巴的話,那麼此時一定是處於炸毛狀態。他匆匆抓過衣衫裹在身上,然後從床上坐了起來。而門外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動作的魯莽,只敢小聲叫了一句,“長亭。”

  這一聲,便立即讓陸長亭知道了,外面站著的是誰。

  這傻子!已經與他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直接上門來尋他。這周圍都是乞丐窩,陸長亭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若是被那些小乞丐偷了搶了欺負了,哭都沒處哭去。

  “進來吧。”

  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外面的人小心地走進來,又手忙腳亂地把門關上了。

  “過來。”

  於是那人又順從地走了過來,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滿面期待地看著陸長亭。

  正是安喜。

  這一年裡,初時他只是在街上等陸長亭,到後頭,陸長亭實在看不下去,方才帶他回過一次破屋,安喜傻是傻了點兒,記路的本事倒是不差。第二回,他便獨自跑上門來了。而跟著安喜的下人,見陸長亭穿得人模人樣,也沒有要賣了他家少爺的意思,便徹底不再花心思看著安喜了。

  陸長亭氣得夠嗆,但也只能折中一下,與安喜先約定好來見他的規矩。

  也虧得陸長亭有幾分耐心,像安喜這樣糾纏不休,還總是要學那一樣戲法,卻又怎麼都學不會。換做別人,恐怕早忍受不了安喜了。

  安喜小聲道:“長亭還困嗎?”與陸長亭一起待的時日多了,安喜口齒不清的毛病便漸漸被糾正了。

  被安喜這般一攪合,陸長亭的困意都消散乾淨了,他站起身來,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袍,一邊道:“你那下人呢?”

  “他說在外面等我。”

  陸長亭走到門邊往外一看,哪裡有個人影?陸長亭的面色登時冷了下來。得想個法子讓安喜的家人知曉才好,雖然換個下人,安喜就不一定能來見他了,但那至少不會讓安喜像上次那樣,摔得一瘸一拐地來尋他,而那下人站在其後還無動於衷。

  陸長亭走回去撫了撫安喜的頭頂,“自己玩兒吧,我要先洗漱。”

  “好。”

  待陸長亭頂著秋風去洗漱完歸來,安喜已經坐在他的床前,就著他的床開始玩變糕點的戲法了,戲法沒變成功過一次,倒是陸長亭的床遭殃了不少。

  陸長亭深吸一口氣,最後什麼話也沒說。

  與安喜計較,最後的結果無非都是安喜一臉懵懂地哭出聲來,還得陸長亭去哄。

  正想著呢,身後才剛剛關上的木門又猛地被人撞開了。吉祥、老瞎子都不與陸長亭住在一起,而安喜已經在屋中了,這會是誰?

  陸長亭轉過了身,目光冰寒銳利地掃了過去。

  有人嘲弄地問道:“就在這裡?”

  “是,就是這裡了……”回話的卻是老瞎子。

  一名著灰衣的男子將老瞎子拎在手中,直直朝陸長亭的方向看來,眼中嘲弄之色更甚。只不過在看見陸長亭模樣白嫩乾淨,全然不像是從乞丐窩出來的以後,那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老瞎子衣服上印著腳印,一邊臉也腫了,模樣狼狽不堪,面色赧然。陸長亭只看一眼,便知道老瞎子這是踢上鐵板,糊弄人不成,反被揍了。

  陸長亭與老瞎子一直合作得都不錯,但是從上個月開始,老瞎子許是覺得與個毛孩子合作,終究不妥,再加上他與陸長亭一起耳濡目染,也多少會了些風水知識。之後便很少再帶著陸長亭一同出去了。因著之前積下的好名聲,老瞎子倒也還能應付得來。

  只是今日一著不慎,就翻了船。

  陸長亭並不驚慌,他回了那男子一個嘲弄的眼神,厲聲道:“闖入他人府宅,你想做什麼?”

  “這也算府宅?”男子的目光銳利地從陸長亭身上掃過,冷聲道,“這人騙了我們,他說真正會給人瞧風水的是你。不過你才幾歲大小?莫不是與他一樣,也是個騙子吧?”

  陸長亭打斷了他,“不錯,我是會給人看風水,我知曉旁人見了我,定然不信我小小年紀便通此道,於是我便次次口述於他,讓他代我出面。”

  男子也是個聰明人,轉眼便明白過來,老瞎子正是因為沒帶這小傢伙,才會被他們識破。

  “你若是騙了我,那該如何?”男子冷聲問道。

  陸長亭瞥了他一眼,“以你我的身量,若是我騙了你,我能從你手下逃走嗎?”

  男子看了看陸長亭的個頭,面色稍霽,只是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能證明你的本事?”

  陸長亭心知老瞎子定然又是早拿了人家的錢,最後卻沒能解決人家的事兒,也怪不得對方如此震怒地找上門來了。只不過,陸長亭雖能理解其行為,但他卻不能接受。

  這事兒準確說起來,可是與他無關的!

  陸長亭氣勢微冷,刻意用銳利的目光,將那男子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等那男子忍不住皺眉時,陸長亭方才出聲道:“我瞧你的運道不太好啊,近年似乎頗為失意啊。你不妨回去瞧瞧你父親的墓穴之上,是否雜糙叢生,說不準還有塌下的樹木,砸到了墳頭之上呢。”

  陸長亭的口吻有些輕忽。

  誰能容忍他人妄言自己父母的墳寢?男子怒從心起,冷聲道:“你胡說什麼?”憤怒之下,他倒是忘記了,對面的人,怎麼會知曉他父親已然亡故。

  第006章 (修)

  “是不是胡說,你回去看上一眼,不是便能知曉嗎?你應當也許久不曾回去過了吧。”陸長亭仰了仰頭,誰讓他個子不及對方呢,便也只能這般才能觀察到對方的表情了。

  這男子瞧上去,便知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裡的奴僕。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尋到老瞎子的身上來呢?可見並非本地人,而是外地來的。

  從外地而來,又要尋人看風水,若不是舉家遷到此地,那便是因為此地是老家,祖輩曾經葬於此。陸長亭便大膽推測一番,男子的祖輩也葬在此地,他應當在外多年,許久未曾回過老家,因而才不知曉父親墳頭上的境況。

  陸長亭會選擇口吻冷厲,絲毫不退讓,也是有原因的。陸長亭不喜歡被動去承受,因而現在能將姿態拿高一點,就要儘量拿高一點。

  “莫要將話扯到別處去,你那同夥拿了我家主人的錢,卻一心只想著糊弄我們,他既說你才有本事,那你若不能將此時解決,怕是要吃牢飯了!”男子冷哼道。

  “是你讓我證明我的本事,現在倒又說我將話扯到別處。”陸長亭嘲諷地笑了笑,轉頭看向門口,“怎麼?你的主子不進來說話嗎?是他要尋一處風水寶地作墓穴吧?既是他要尋,便讓他親自與我說。”

  男子面相併不暴戾,可見平時發脾氣的時候都極少,那麼他今日如此急躁,開口又分外冷硬,想來定然是他的主人要尋一處風水墓穴了,宅院之事不至於令人慌忙至此,而下葬的事卻是緊要得不能再緊要了。

  從剛才,陸長亭就注意到門口站著的人了。

  那是個十七歲的少年,生得唇紅齒白,身上著方巾圓領,寬袖皂邊,絹布所制的衣衫。這是常見的打扮,但穿在他的身上,卻端的貴氣了許多。

  察覺到陸長亭的目光,少年面色冷了冷,明明他年紀還極輕,卻給了陸長亭以酷寒之感。

  “我要尋一處地方,不需要風水如何好,但地方要足夠隱秘,並非凶穴即可。”少年對上陸長亭的目光,淡淡道:“你可能做到?”

  “能。”雖然對方的要求怪異了些,但拿人錢財,為人辦事,對方如何要求,他如何做就是了。

  少年眸光間隱隱閃動著焦躁之色,他點頭道:“程二,帶上他走。”竟是極為的乾脆利落。

  就這樣便信任他了?陸長亭隱約覺得,也許是因為對方受制,再沒有其它的選擇了。

  那名為“程二”的男子,克制住心頭不快,沖少年拱手應了,待他轉過身來,竟然直接將陸長亭攔腰抱了起來,“你年紀小,走得慢,我便冒犯了。”

  陸長亭被氣得眉毛都揚起來了。

  對方竟然敢這樣抱他?最讓陸長亭覺得難以忍受的是,對方偏偏說的還是實話!他的確年紀小,腿短,走得慢!

  程二抱著陸長亭就要往外走。

  等等,還有安喜!

  陸長亭抻長了脖子回頭去看安喜,安喜還背對著他們蹲在床前,玩兒著手中的糕點,全然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陸長亭頓時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這小沒良心的!

  那老瞎子被程二隨手丟在門框內,見陸長亭被帶走,他低低地說了聲,“小心。”

  待從屋子裡出來後,程二一邊走,一邊低聲與陸長亭道:“我叫程二,那是我家主人。我家夫人乃是中都人士,病故後要求葬回中都老家,因而主人才特意找了風水師,欲為夫人尋處好的墓穴。”

  果然不出陸長亭的預料!

  陸長亭沒有問他們,既然老家在此,為何不直接入祖墳。他們找上了風水師,那便是需要另外尋下葬的地方,別的何須多問呢?

  程二說這一串話後,還刻意等了會兒,只是陸長亭始終緊閉著唇,完全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見陸長亭並不搭理,程二也意識到,是自己方才的態度得罪這小風水師了,不得不放緩口氣,道:“若是你當真能尋處風水寶地,我家主人自會備厚禮酬謝於你。”

  對於如今的陸長亭來說,沒有什麼比真金白銀更實在了。

  陸長亭動了動唇,淡淡道:“出城,二里地。”

  “出城?不行。”少年回過頭來,冷聲否決了陸長亭的話。若是葬在城外,那與暴屍荒野有何區別?

  “是讓我看風水?還是你來看風水?城中是有風水地,但早已是他人的地方。你們要想另尋隱秘的風水寶地,只能去城外!不然,你們便在城中隨處尋個地方安葬好了。何必來找我?”被質疑了專業性的陸長亭比他聲音更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