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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承喜緩緩的一搖頭:“我不知道。”

  馬從戎沉沉的嘆了口氣:“您說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報紙上有說活著的也有說死了的,我——我他媽的——”欲言又止的“唉”了一聲,他可憐兮兮的對著顧承喜一笑,把顧承喜拉扯出了衛士群中,低聲說道:“顧軍長,您要是有了我們大爺的下落,千萬手下留情,別傷了他的性命。他要是跟您犯倔,說了不好聽的話,您也別往心裡去,別和他計較。咱們也是這麼些年的朋友了,看在交情的份兒上,您把他交給我,我重謝您,好不好?”

  顧承喜慢慢的一點頭,隨即補了個笑容:“沒問題,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馬從戎對他一拱手:“好,我提前謝您了。您忙您的,我不耽誤您的工夫了,有空到舍下坐坐,咱們有日子沒見了,這回能夠吃頓便飯,閒談幾句也是好的。”

  顧承喜繼續微笑點頭:“好,好。”

  第166章 救人一命

  馬從戎回了家,進門之後拐進客廳,摘皮帽子,嘆氣,脫皮袍子,嘆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脫皮鞋換拖鞋,再嘆氣。僕人輕手利腳的端來熱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燙了嘴,登時連茶杯帶茶水一起砸向了僕人的腦袋:“混帳東西,要燙死我?給我滾蛋!”

  僕人嚇得大驚,立刻就扭身逃出去了。這些天馬三爺一直是個急赤白臉的模樣——先是急赤白臉,後來漸漸的就有些齜牙咧嘴了,仿佛隨時預備著咬誰一口。家裡的僕人保鏢以及大狼狗全害了怕,有尾巴的夾尾巴,沒尾巴的低了頭,一起規規矩矩的噤了聲,連大氣都不敢亂出一口。

  馬從戎翹著二郎腿往後一仰,心裡燒著一團火,灼得五臟六腑一起疼。現在他也沒別的奢望了,只想得個准信——霍相貞到底是死是活,給他一句確實的話。哪怕是死,他也認了,他好給他收屍去!

  死沒死,不知道,既然是不知道,也就不好貿然的開始嚎喪。馬從戎前天去了北平,想找幾位軍界的朋友幫忙打聽打聽,朋友們倒是真熱心,可惜本領有限,有心無力。他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在火車站遇到了顧承喜,他心中一喜,結果撲上去一問,又碰了一鼻子灰。

  馬從戎是趕半夜的火車回來的,其實根本不必這麼急,回了天津也是閒著,可他像沒頭蒼蠅似的,一見北平這邊的朋友是指望不上了,立刻就想一頭撞回天津,仿佛天津會有新路子似的。半宿沒睡覺,現在也不困,有一點餓,可又懶得吃喝,伸手給自己剝了一塊巧克力,屋子太熱,巧克力融化成了甜膩的一團,讓他皺著眉頭看了又看,看到最後,連巧克力帶玻璃糖紙,一起被他扔進菸灰缸里去了。

  客廳里沒有人,有人也是僕人,可以視為大狼狗一類。馬從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驚天動地的嘆了一聲:“唉……”

  馬從戎困獸一般,在家大規模的唉聲嘆氣。與此同時,顧承喜已經飛快的開完了會——其實會議並未結束,但是已經沒了他的事情。他成功的打散了霍相貞的殘部,殘部也只有一個團左右的人馬,收編就收編了,也沒人留意;保定的情況可就複雜多了,首先被俘的士兵就足有三四萬,被繳獲的好武器更是不計其數。說起來這是東北軍和中央軍雙方合作的戰果,那麼俘虜給誰,槍炮給誰,都不好算。對於霍相貞本人,因為已經成了光杆司令,所以與會眾人倒是沒什麼可說的,既然顧承喜一口咬定他是逃了,那就算他逃了吧!

  顧承喜無事一身輕,但是沒敢立刻就走。人在天津住下了,他想起了馬從戎。馬從戎在他眼中,基本是一無是處,連形象都類似黃鼠狼子,但畢竟是從小就開始伺候霍相貞的,伺候得這麼久,成績又這麼好,想必也是有一番手段。顧承喜不知道憑著馬從戎的分量,能否打動霍相貞的心,解開他那一肚皮找死的邪心思。

  沒辦法了,但凡有招,他也不會引著馬從戎去見霍相貞。好容易才把霍相貞逮住了,他真想關門閉戶,把霍相貞與世隔絕的藏個嚴實。可是和“活”相比,“藏”是第二位的。人都死了,都沒了,還怎麼藏?還藏什麼?

  顧承喜借住在一所大宅子裡,大白天的穿戴整齊了,哪裡也不去,就在床上躺著,一顆心像油煎似的,煎得他輾轉反側,滾得頭不是頭腳不是腳。副官見他早飯也不吃,午飯也不吃,還以為他也生了病,忍不住扒著玻璃窗從外往裡看,結果正看到顧承喜一挺身坐了起來,一腦袋頭髮全豎著,像個直眉瞪眼的大刺蝟精。

  顧承喜起身之後,又愣了足有三分多鐘,末了一拍大腿,定了主意——人命關天,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副官用梳子蘸了生髮油,給顧承喜梳了個整整齊齊的小分頭,顧承喜自己也擦了把臉,然後沒顧得上吃飯,直接就出門奔馬宅去了。

  馬從戎在火車站隨口邀請了他一句,沒想到他會真的光臨,不禁有些意外。強打精神露出笑容,他親親熱熱的迎接出來,握著顧承喜的手不肯放,是友愛極了的模樣。顧承喜卻是沒心思和他談笑風生。進門落座之後,他開門見山的進入了正題:“三爺,我有要緊的話要跟你講。”

  馬從戎聽了這話,心中一動,立刻收斂笑容,正色向他探過了頭:“顧軍長,您請說。”

  顧承喜沉吟了一下,隨即把心一橫,開口說道:“靜恆在我那裡。”

  馬從戎登時睜圓了眼睛:“大爺——在您手裡?”

  顧承喜也不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對不對、該不該,反正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他兵敗了,跳河尋死,被我給撈了上來。現在他人在順德府,安全是安全的,不過正在鬧絕食,肺炎發作得也很厲害。”

  馬從戎打了結巴:“絕、絕食?”

  顧承喜沉重的點了頭:“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沒吃過東西了,把他從河裡救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餓得沒了人樣兒。現在全靠個洋大夫給他往血管里打糖水……”說到這裡,他很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人……只剩一口氣沒斷了。”

  話音落下,他抬眼去看馬從戎:“三爺,你是個伶俐人,又跟了他那麼多年,所以我想來問問你,有沒有法子讓他回心轉意。”

  馬從戎猛的抬了一下膝蓋,仿佛是要一躍而起:“顧軍長,勞您帶我去見他一面。”

  他激動,顧承喜卻是鎮定:“三爺,你先想好了,有沒有把握,否則這一來一回,路途也挺遠,要是不成功,反倒耽誤了時間。”

  馬從戎一拍大腿,急出了一臉苦相:“顧軍長,霍家本來就沒什麼人,這一仗打下來,雪師長他們死的死,逃的逃,也全散了。您說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過去勸他?就算是不成功,我也得試試啊!我——”

  話說到此,馬從戎忽然頓了一下,緊接著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他的聲音忽然輕了許多:“白少爺應該能勸動他。”

  顧承喜早把白摩尼忘出十萬八千里了,如今聽了馬從戎的話,他才想起除了面前這個姓馬的細長條子之外,霍相貞還另有一個心肝寶貝——那一位了不得,可是真寶貝兒啊!

  “好傢夥!”他犯起了嘀咕:“難道我還得把馬從戎和白摩尼一起帶回去?這算不算是我自找綠帽子戴?”

  緊接著,他又想起了骨頭架子似的霍相貞。和人命一比,綠帽子似乎也就算不得什麼了,況且他轉念一琢磨,感覺這也不能算是綠帽子。

  向前正視了馬從戎,顧承喜出聲問道:“白摩尼現在是不是還跟著連毅呢?”

  馬從戎立刻一點頭:“好像是。”

  顧承喜一咂嘴:“那壞了,連毅不是在山西嗎?”

  馬從戎大搖其頭:“我的軍長啊,您的消息落後啦!連毅前幾天通電下野,回來了。”

  顧承喜聽聞偶像下野,不由得一驚,隨即又問:“回來了?你是說他人在天津?”

  馬從戎思索著答道:“不是在天津,就是在北平——您稍等,我這就打電話問問去!”

  馬從戎朋友無數,通過電話略一打聽,就得知了連毅的行蹤——還真是在天津!

  但具體問他住到了什麼地方,可就是個無解的謎題了。馬從戎在家中魂不守舍的苦熬了許久,如今終於有了霍相貞的消息,雖然這消息是苦樂參半,但他一顆心在腔子裡砰砰亂跳,還是高興得面紅耳赤了。至於白摩尼,雖然是一貫不入他的眼,但是如今既然有他的用處,自然該用還是得用。等大爺過了這股子尋死覓活的勁,再讓連毅把他收回去便是。

  馬從戎打定算盤,又招待顧承喜吃了一頓很精緻的晚飯。飽足的睡了一夜之後,翌日上午他出了門,想要親自去尋訪連毅。連毅在天津有幾處非常好的私宅,既然回來了,必定不會住到別處去,他抱定決心,一處一處的找過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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