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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西亞笑嘻嘻地說:“看我挑選伴侶的標準就知道,的確瞎。”

  “哦。”安斯比利斯低下頭,無意識地把玩著他的手指,半天沒說話。

  歐西亞覺得不對勁,又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矮下身體,從下向上地偷瞄安斯比利斯,然後對上了一雙寫滿了嫉妒、狂亂、迷茫的赤紅眼睛。

  安斯比利斯抬起他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下去,又怕牙齒不小心傷到他,只能將所有的力氣向自己發泄。

  歐西亞能清楚地聽到抱著自己的這具身體的骨頭正不斷得咯咯作響。

  他不著痕跡地往後靠了靠,立刻點燃了安斯比利斯的體內狂躁之焰。他猛然脫掉上衣,又用力地撕裂了歐西亞的,讓兩具身體無間隔地貼在一起。

  歐西亞無奈地撫摸他的後頸:“至少讓我知道原因。”

  安斯比利斯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才道:“後悔了嗎?”

  “哪個?是指一直住在英國,享受的唯一美食是炸薯條?還是選了這家地毯毛很硬的酒店,讓我現在躺得不太舒服?或者是沒有在我們起床的第一時間就提議出去曬曬太陽,以致我們現在什麼都沒做,就保持著奇怪的姿勢?”

  “沒有選擇約瑟夫·米勒。”

  “呃。”

  安斯比利斯突然抱著他從臥室來到浴室,將他用力地按在浴缸里,居高臨下地盯著他,陰森森地說:“後悔也晚了!”

  “其實……”

  “閉嘴!”安斯比利斯暴躁地吻住他。

  歐西亞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

  反正,自從認識了安斯比利斯,這種不給說話的情況就經歷了很多,放棄著放棄著就習慣了。

  直到歐西亞變成黑貓,安斯比利斯也沒有從他嘴裡聽到答案。

  對此,他並不覺得後悔。

  聽不到答案,就不會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酒店的天花板上寫著大大的:選你!選你!混蛋,我選你!

  抑制不住的狂喜還來不及徹底炸開,安斯比利斯就看到床頭櫃放著一張歐西亞留給他的邊條:

  我出去閉嘴了。

  被澆了一頭冷水的安斯比利斯:“……”

  早餐,沒有黑貓。

  沒胃口。

  午餐,還沒回來。

  沒胃口。

  晚餐……

  沒胃口!

  直到半夜十一點多,陽台才有悉悉索索的動靜。

  黑貓帶著一身酒氣,踩著輕盈的小步子,晃晃悠悠地回來了,還沒走進房間,窗簾就被猛地拉開,一個高大陰沉低氣壓的身影出現在窗邊,俯瞰著它。

  黑貓的爪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就諂媚地伸了出去,抓了抓他的鞋面,見對方無動於衷,踩著小碎步到他腿邊,蹭著褲腳。

  安斯比利斯彎腰將它抱起來,親了親它的鼻子,親了親它的嘴唇,低聲道:“對不起。”

  黑貓側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然後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安斯比利斯這些年的修行,還是大有成果的,至少懂的認錯了。

  安斯比利斯微笑著拿出一根羽毛筆,道:“我道完歉了,接下來,是對你的懲罰。”

  黑貓:“……”後腿一蹬!

  沒逃過魔爪。

  此後,黑貓和安斯比利斯都安分了下來,直到回家。

  平靜愜意的生活讓安斯比利斯仿佛從地獄回到天堂,那本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光景。若要說美中不足,就是黑貓變人的時間太短了。有時候兩人鬧得太狠,黑貓還會賭氣,連著三天都踩著貓步走來走去,全然不管身邊的蝙蝠已經饑渴的眼睛都綠了。

  高登、黑巫師、黑巫術……那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安斯比利斯有時候會想,說不定來自巫族的斗篷人已經收拾掉了他。

  直到,小木屋有客來訪。

  不用打開房門,安斯比利斯就能感受到來自門外的令人厭惡的氣息。他一把抱起黑貓,將它放在客廳邊的餐桌上,與歐西亞在一起。

  篤、篤、篤。

  敲門聲不疾不徐地又響了三下。

  安斯比利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一直不開門,對方會以這樣的節奏繼續敲下去,直到沉穩的外表剝落,露出那瘋狂盜無可救藥的內心。

  門自動地朝里打開。

  安斯比利斯抱胸看著他。

  “打攪了。”高登脫帽致意。

  安斯比利斯驚訝於對方蒼老得近乎腐朽的面容。第一次見面,對方看上去五十歲出頭,臉上有了歲月的刻痕,但舉手投足充滿了成熟男性的魅力,正是那些剛入社會的青澀少女所喜歡的那種人。而現在,他的臉皺得連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高登拄著拐杖,慢吞吞地邁入房間。

  他穿著寬大的黑色呢大衣,墊肩很高,左右高低相等,平成一條直線,藏住了脖子,看上去就像腦袋長在黑色長方體上的怪物。呢大衣下露出一雙擦得油光鋥亮的黑色皮鞋,即使邁過長長的海灘,也沒有沾染上一點泥土。

  他像個老朋友一樣地環顧客廳,目光在窗台的假花上逗留了一會兒,才笑道:“你還是沒變。迷戀花朵的美麗,卻厭惡它們的勃勃生機。”

  安斯比利斯道:“我愛人喜歡花,我討厭照顧。”

  高登帶著“我已經看穿你了,不必再掩飾”的得意笑容落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安斯比利斯:“……”

  看來對方的精神病更加嚴重了。

  精神病都這麼讓人討厭嗎?

  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一樣?

  一定不一樣。

  ……他有顏。

  ☆、第22章 落(上)

  高登道:“一杯紅茶,謝謝。”

  安斯比利斯道:“沒有。”

  高登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帕,緩慢地擦掉茶几上的水漬,放在鼻翼下嗅了嗅:“英國紅茶。”

  安斯比利斯道:“我的寵物有時候會在上面撒尿,你知道的,雄性都喜歡抖兩下。”

  高登的手抖了抖,抬頭看他。

  安斯比利斯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原本是灰藍色的,說不上漂亮不漂亮,反正在英國爛大街,但此刻變成了詭異得金藍,就是湖藍色的眼睛外面鍍了一層怪異的金色:“你快聾了?”

  高登道:“不會比你更快。”

  “我以為你和某些不幸貓一樣有基因缺陷。”愛人變成了貓以後,他查閱了大量關於貓的消息。安斯比利斯轉身入廚房。

  深秋將過,埃及的氣候仍如暖春。

  但高登穿得嚴嚴實實,全身上下只有露出了一張油光滿面的臉——像打了一層厚厚地蠟,笑的時候,燈光會隨著臉頰的起伏而折she不同的面。

  安斯比利斯很快從廚房出來,將某個展銷會上贈送的礦泉水放在茶几上:“不知道有沒有過期。過期也沒關係,反正你身體過期也用了這麼久。”

  高登的手在拐杖上扭動了一下,笑道:“真高興發現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這麼討人厭。”

  安斯比利斯眼角瞄到廚房裡跟出來的不安分貓爪,拖過椅子擋在中間坐下:“你想要什麼?”

  高登道:“看看老朋友,你太緊張了。”

  安斯比利斯道:“我該相信你嗎,在你對我使用黑巫術之後?”

  高登高興地笑了笑:“那個效果不錯,對不對?你中招了。”

  安斯比利斯道:“我好端端地坐在這裡。”

  高登收起笑容,冷冷地說:“還沒有恭喜你呢,天堂的走狗。”

  安斯比利斯道:“聽起來也比黑巫師的朋友要高大上得多。”

  “朋友?”高登譏嘲地道,“異想天開!我沒有朋友,也沒有人配做我的朋友!這個世界,不,九界到處都是低智商、低情商的低能生物,沒有誰可以與我相提並論!或者勉強有一個。”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你們稱之為,神。”

  安斯比利斯道:“對,一個稱為神,其他的稱為神經病。”

  高登盯著他道:“別忘了,你和這個神經病曾經交過朋友。”

  安斯比利斯道:“應該是你別忘了,你剛剛才說,這個神經病沒有朋友!”

  高登面前的茶几突然飛了起來,撞到天花板上,然後重重地掉下來。

  安斯比利斯連人帶椅子地往後推了兩米,任由茶几摔在地上,摔得米分身碎骨。

  “這是我親手做的,賠起來會比你想像中的要貴。”他說。

  高登拄著拐杖站起來,鞋子踏在茶几的碎片上,發出細碎的吱嘎吱嘎聲。他抓起拐杖,敲在地上,雙手覆著杖柄,身體站直:“安斯比利斯·邁卡維,你是否願意發誓效忠高登·至尊神,奉獻身心,永不背叛。”

  作為一個在血族界甚至人界都有名望的瘋子,安斯比利斯覺得自己的眼界被刷新了:“你的姓真別致。”

  高登躊躇了一下:“你為我效忠滿一百年,不,一千年的時候,我准許你繼承我的姓。”

  安斯比利斯逗他:“如果我偷偷地篡改身份證呢?”

  “我會殺了你!”高登壓根沒打算讓任何人分享自己至高無上的姓氏!既然是至尊神,當然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看著他神智迷糊的樣子,安斯比利斯充滿了憐憫和慶幸。

  當初要不是歐西亞,自己說不定真的成了“至尊神”的接班人。

  ……

  可憐的單身漢。

  安斯比利斯充滿了優越感。

  他的沉默被高登誤解為猶豫。

  他放緩了臉色,微笑道:“不必緊張,你我並非孤軍奮戰。我們擁有強大的軍隊,天使,墮天使,矮人,泰坦,巫師,當然也有血族,來自於各界。我們聚集在一起,只為了一個崇高的理想——打敗九界的統治者,翻身當主人!”

  安斯比利斯道:“是啊,所以人人都恨逆九會。”

  “逆九會不再是個貼切的詞。我們現在叫至尊會。”高登不屑地說,“我們與逆九會不同,不是人人都可以打的旗號。加入我們需要經過嚴格的考驗,當然,之後我會培養他們,讓他們成為我之下的次級神。你不用擔心,你和佐菲已經被我內定為主神。”

  安斯比利斯掃過他的下巴,目光一凝,微笑道:“聽起來真是個嚴密的組織,可以介紹一下嗎?”

  “你感興趣了?”高登促狹地笑,陳年的皮擠出一道道的褶子,“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他低頭看了眼躺在碎玻璃中的礦泉水中,正要彎腰撿起,動作突然僵住了。

  安斯比利斯問道:“怎麼了?”

  高登站起來,腳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手飛快地伸入口袋,掏出巾帕擦拭自己的脖子。大片大片的血跡印在手帕上,紅得刺眼。

  “不!這不可能!”他慘叫起來,“佐菲!佐菲!”

  屋頂被猛烈撞擊,中間凹了一塊。

  安斯比利斯看了看天花板,身體往旁邊挪了挪,一秒鐘後,一個巨大的果凍狀物體從屋頂上跌落下來,砸出一個圓形的破洞。

  從洞裡往上看。

  星光璀璨。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高登回過神來:“你怎麼做到的?”

  “無數失敗者的經驗告訴我,”安斯比利斯瞬間挪到他面前,拿著一根磨刀棒朝著他的脖子慢慢地捅了進去,“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浪費時間解釋原理。”他轉了轉棒柄,尋找了一個能保持住平衡的舒適位置。

  高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他,仿佛無聲地質問這一切的發生。

  安斯比利斯鬆開手,由著磨刀棒插在新的刀架上:“別動。堅持住,幸運水的除鏽速度有點慢,你的身體大概還得煎熬一會兒。我們現在可以泡一杯紅茶,慢慢地解釋原理了。”

  黑貓推著托盤出來,上面有茶葉、熱水壺和茶杯。

  雖然高登和佐菲都已入網,但安斯比利斯仍不想它暴露在危險之內,哪怕是一丁點兒。他拿起托盤,用腳尖勾住黑貓,送入廚房,然後關上門。

  門上傳來憤恨的抓撓聲。

  茶几在高登的怒火中米分身碎骨,安斯比利斯只能將茶杯放在裝飾柜上,泡了兩杯茶,一杯放到高登的腳邊,一杯自己端著:“你很謹慎,從進門到現在,小心翼翼地防備著與任何物品接觸,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你無論如何都無法防備的。空氣。”

  “如果你的肌膚足夠敏銳,就能感覺到房間異常的熱度,就像一間蒸汽房。”

  “幸運水飄浮在空氣里,鑽入你的衣領,依附著你的脖子,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滲透。”

  “磨刀棒的滋味怎麼樣?抱歉,我的動作可能有點粗野。”

  高登眼珠子轉了轉,看向被“大果凍”包裹得動彈不得佐菲。

  安斯比利斯揚眉,走到“大果凍”旁邊:“啊!忘了介紹。我和歐西亞久別重逢,情難自禁,就在附近度蜜月。這是埃及一位黑巫師傳授給我的辦法,它原本是籃球大小的球,裝在彈弓上,輕輕一拉就會飛出去,粘住空中的獵物,將它包裹起來,特別適用於捕鳥。他說得很對。”

  “咣當”一聲,磨刀棒從高登的喉嚨里滑落下來,那個傷口已經被幸福水腐蝕出一個桌球大小的洞。緊接著,高登的身體也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廚房門被輕輕地撥開,小小的門fèng先擠進來一個貓鼻子,然後是一張擠得變形的臉。門被推開,黑貓抖了抖毛,踩著小碎步蹦躂著過去。

  “別過來。”安斯比利斯面色凝重地擋在它面前。

  客廳靜極,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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